君倩笑道:“保证。”
陈平安摇摇头,“同样是传授师弟书外的心上学问,你马瞻的难度,至多就是考个举人,结果你还考不中。在我这边,师兄亲自出的那份问卷,难度可是考个一甲三名,才算勉强合格,考中状元才算一个‘良’字考评。”
宝瓶洲,玉宣国京城。
朱鹿下意识闭嘴,只是片刻之后,才发现这位陆掌教是在故弄玄虚,她完全可以开口说话,“有意思吗?”
郑居中光是施展出来的道法,就有十数条道脉至多,其中就有龙虎山天师府的五雷正法,甚至是白玉京三城四楼的不传之秘,
薛如意冷不丁问道:“吴道长,你觉得我如果胆大包天,不计较那些山水官场的忌讳,明儿就去挑一座城隍庙或是文武庙,备好一纸诉状,烧符投牒到那座西岳山君府的纠察司!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上次洪判官跟纪姑娘一起登门,或者说“串门”,张贴在门上的彩绘门神金光一闪,当时洪判官没有身穿官府,而是儒雅文士装束,作为扈从和下属的纪小蘋,女子英武,身披金甲,背一把七星铜钱形制的法剑。她已经职掌京师城隍庙阴阳司三百年。
至于心相七物,能够勘验文运的黄雀早就收回,木鸡是那藕福地的俞真意,鹓鶵是那法袍金醴的旧主人,在海外孤岛“兵解”的某位天师府黄紫贵人。鲲鹏也已收回,夜航船上的那位曾与陆沉有过“濠梁之辩”的旧友,既然他都开口了,再者当时吴霜降都知道了,陆沉乐得顺水推舟。只有鼹鼠,被陆沉依旧留在了浩然天下,也不是算计谁,就只是好玩而已。
马瞻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竟然泛起些笑意。
不行,赵树下还好,是知晓自家门风的,但是忘记提醒宁吉了,他可不知道小米粒打探消息的能耐,自己得赶紧回去。
君倩点点头。
马瞻呼出一口气,笑着站起身。
好个无法无天的郑居中。
事实上,洪判官和纪小蘋卸任之后,通知薛如意,说与鹿角山那边打了一声招呼,但是如果科举结果没有任何改变,就意味着没有用处,做事情千万别冲动,他在上任担任大骊本土州城隍爷之后,会尽量想办法,将此事告知中岳掣紫山的一座储君之山。
马瞻背靠学塾墙壁。
对付这种人,一旦起了大道之争,就只能是以更高一筹的杀力将其彻底杀之,别无他法。
记得先前询问此人是如何成为练气士的,结果对方来了一句听着挺有仙气的“大言”。
刹那之间,刚刚转身的余斗突然转头,“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一州西岳甘州山,山君佟文畅。
县城坊间,陆沉带着她漫无目的穿街过巷,遇见了老巷子里的野猫,院墙里边的土狗。陆沉就会停步,不知在想着什么。
至于马月眉,喜欢瞎折腾,小小年纪,神仙志怪和江湖演义小说看多了,她专门请一位家族供奉,是个金盆洗手的武学宗师,帮她栽培出了一拨少女,侍女皆佩剑。这拨少女都是老百姓眼中货真价实的练家子,不是那种架子。
薛如意笑得合不拢嘴,道:“你说呢?!”
今夜天气不错,红裙女鬼薛如意坐在一架秋千上边,轻轻晃荡。
君倩说道:“我确实不会安慰人。”
陆沉以拳击掌,“想好了如何与新鲜面孔自我介绍,小道不才,祖籍曲辕,道号散木。”
几大箱子的衣裙呢,她每天挑着穿,其实也愁人。
但是他们这一路行来,诸多景象, 还是会让朱鹿觉得光怪陆离, 匪夷所思,不过更多还是因为身边有个陆掌教, 总能让一些原本的平常事,变得不那么寻常。
她先咳嗽几声,再啊忒一声,转头作势就要吐唾沫。
道士笑道:“又没骗人,只是薛姑娘不信,贫道又能如何,这可比从别人口袋里挣钱难多了。”
在那之后,道士还抖搂了一手“句读”学问,确实让她刮目相看。
马瞻一时哑然。
至于陆沉率先提出“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的“上古有大椿者”,此树不符绳墨,不合规矩,故而最是无用。陆沉其实无所谓收不收回这个椿树心相,因为此树,就是陆沉的那棵心中道树,不过是从浩然天下移植、栽种在了青冥天下。
余斗看着他,摇摇头,笑道:“真是个疯子。”
而纪小蘋作为佐官,跟随洪判官一并离开了玉宣国京师都城隍庙,当然不可能继续担任那边的阴阳司主官了,名义上看似“贬谪”,其实神位依旧与旧职相同,还是一种属于官场的重用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内幕了,可真的事到临头,薛如意还是气不过,那几天,气得她牙痒痒,没事就挑刺,骂那道士几句,拿他当出气筒了。
道士自称有几个山上朋友,绝顶厉害。其中就有一个姓钟的朋友,会帮忙引荐。
京师城隍庙的那尊武判官参与其中。按照纪小蘋的解释,那位与洪老爷一般位高权重的城隍庙武判官,对方自有理由证明自己不是徇私枉法。事实上,不算那位武判官胡来,因为确实是钻了阴冥律例的空子。
祠堂内,其中有两个年轻男子,如今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所以才有资格坐在这里。
关键是京师城隍庙的二十四司,其中本该归洪判官直接管辖的文运司,都转去投靠武判官,算是同气连枝了。
道士默不作声。
薛如意一时间犹豫不决。
毕竟是个为数不多的聪明人,祠堂内老老少少,加在一起,其实都不如马研山聪明。
所以确实是得去见一见那位坐镇光阴长河的阍者神灵了。
马瞻沉默片刻,“怎么说?敢问陈山主,我崔师兄言语奇怪在什么地方。”
他是好酒之人,对于家乡唯二的念想,除了祭祖,就是参加一次披云山的夜游宴,去那儿喝上一顿酒。
还有那个表弟马彻,好像是朝野上下公认的少年神童,其实才学如何,品行如何,马苦玄都不在意,少年岁数,气血旺盛,想睡几个体态丰腴、徐娘半老的妇人又怎么了,有本事就睡去嘛,有那郡主县主身份,或是诰命夫人算什么,暂时睡不了她们,就继续乖乖对着那几幅亲笔描绘的画像,用手嘛。
至于眼前这个外乡道士,他好像除了挣钱和鬼画符,竟然还略懂一些望气的本事,竟然看出隔壁的少年张侯,是一位祖荫庇护、且有文运在身的碧纱笼中人。她虽然是观海境的鬼物,可是望气一道,涉及命理,玄之又玄,可不是寻常练气士所能掌握的,唯有那种得道之士,或是城隍庙文运司的主官,才敢说自己精通此事,当然,能掐会算的道士,估计也可以算一个?
道士曾问她为何不去当个朝廷封正的山神娘娘,总好过在京城这边处处看人脸色。
道士眼神清澈,不说话,只是笑望向她,或者是她身边的那架秋千。
如此更好。
君倩只能忍住笑。
“那会儿,我想着我们文圣一脉,先生的神像被迁出文庙,所有著作都被浩然天下列为禁书,甚至神像都被王八蛋给砸了!崔师兄离经叛道,等于与文脉彻底划清了界线,左右倒好,出海访仙,转去一心专注剑道了!你刘十六虽然是先生的入室弟子,却从来就挑不起文脉的大梁,境界高有什么用?他齐静春就只会守着一座与大骊京城只有几步路的山崖书院,专程赶来宝瓶洲这边,非但不帮着崔师兄,反而处处掣肘崔师兄,难道他齐静春真心半点不念师兄弟的情谊,就只会窝里横?!”
道士却直接帮她下了决定,“就此说定。”
薛如意故作轻松道:“可能很快就反悔了,你后天就可以搬回宅子了。”
郑居中笑道:“那你还不赶紧喊一声师尊?”
举家离乡搬迁到了这里,经过二十余年的开枝散叶,四代同堂,可谓枝繁叶茂了,加上那几房子弟,据说最新编修的族谱,上边的名字有了百余个。
折耳山风景极美,远看是朝堂公卿抱玉笏,近观是美人盘鬒发。而宋腴按照大骊朝廷颁布的金玉谱牒,在同样等级森严的山水官场,是七品神位,好歹入流了。她就想想着将山名改为“折腰”,更好听些,寓意也更好几分。上次马研山在她酒铺那边再次醉酒,被怒气冲冲赶来这边抓人的妹妹,大骂了一通,不痛不痒的马研山在离开酒肆之前,承诺她会帮忙改名。
不谈晦暗难明的程度和合道过后的杀力强弱,只论合道之法的瑰丽神奇,陆沉自称第一,当之无愧,没人会去跟陆沉争这个。
宋腴轻声提醒道:“大门打开了,要开始议事了。”
“最后。”
他妈的,翻脸就翻脸,我打不过师兄崔瀺,还打不过一个马瞻?
那你继续骂,师兄我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俩吵架的,不是各自唾沫四溅,就是吵到最后,脑袋顶着脑袋,君倩师兄都见识过。
陈平安故作惊讶,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怎么讲,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陈山主,怎么谈,怎么聊?”
马瞻正衣襟,神色肃穆,先挺直腰杆,再与陈平安作揖。
悬了匾额,写着堂号。
薛如意抬头望向明月,记得当时纪小蘋还曾愤懑言说了几句犯忌讳的真心话,那座管辖玉宣国一众山水神灵和城隍庙的西岳储君之山,鹿角山的山神府,对于玉宣国的科举乱象,至今不闻不问,可能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山水内幕,也能是被蒙在鼓里,终归是天高皇帝远,反正结果就是玉宣国的文运,就这么一塌糊涂了。
薛如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家伙的道理也太多了些,真是个道士,不是读死书死读书的那种迂腐读书人?
虽说也还是不太敢想,可是鸾山比起甘州山,到底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试试看的。
余斗背剑,却已大笑着离去。
然后道士又补了一句,“但是贫道认得佟山君。”
架子还挺大,真当自己是师兄了?
余时务劝他不要回来。
陆沉笑呵呵道:“梦里梦外梦中梦,搞清楚了就一定更好吗?”
陈平安说道:“马瞻,我问你,你为何要苦苦纠结于是否原谅自己,或是被他人原谅?崔师兄要的就是你这辈子都不去想着原谅自己,甚至不管你以后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好的、正确的、能够让你良心可以好受些的事情,都要坚持不去原谅曾经犯过错的自己,唯有这样的马瞻,才真正值得他崔瀺和你马瞻的先生,去原谅啊。”
她转头望去,看着那个坐在台阶上刷牙漱口的家伙,随口问道:“吴道长,你到底是什么境界?是不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既然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不如坦诚相待些。”
马苦玄说那个人想要报仇雪恨,自己想要父债子偿,都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马苦玄始终睁着眼睛,什么都懒得计较,就只是想念自己的奶奶了。
君倩以心声笑道:“这些道理,说得不错。”
至于宋腴以后改不改名为宋瘠,无所谓了。改了没好处,不改也没坏处,马苦玄没那心情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让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妹妹帮忙代考,马研山得了个探郎的身份,算是在翰林院当差,其实去不去点卯,只看心情。
马苦玄想了想,好像还漏掉一个人,记不起是谁了。
马苦玄点点头,显然比较满意这个很实诚的答案,只是他又摇摇头,“反正运气不如这些家族同辈的年轻人,他们有个哥哥叫马苦玄,我马苦玄喊谁大哥去?”
小师弟,你骂人归骂人,可别牵连自己啊。
马苦玄点点头,“那我们竖起耳朵听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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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文圣首徒,其实那些年崔瀺的待人接物,永远彬彬有礼,气态温和,平易近人。
道士好像就在等这一刻,蓦然哈哈大笑,好好好,好兆头,碎碎平安!
道士伸手出袖,轻轻打了个响指,顷刻间,乌云滚滚,大雨滂沱,黄豆大小的雨点,涌入一条干涸河床。
道士竖起大拇指,“实不相瞒,贫道年轻那会儿走江湖,有个化名,就叫陈好人!在异乡挣下了一份好大名气。”
坐在横梁上的马苦玄看着他们,再看看两把椅子之外的所有人,突然发现马研山这个亲弟弟,好像一下子就顺眼多了。
君倩一本正经耍无赖道:“我只是说了保证两个字,也没说保证不说出去啊。”
那也是薛如意敢想的?
而西岳拥有两座储君之山,除了已经注定靠不上的那座鹿角山,其实还有一座鸾山,山势巍峨不可攀,主峰高过甘州山数倍。
他们经常与玉宣国那拨豪门公孙,只要觉得待在京城无聊了,就一起找个由头离开经常,参加一场不为人知的“秋狩”,去南边几个小国境内的偏远地界,在当地好友的带领下展开狩猎,这些货色到了玉宣国京城,就是一帮低三下四的狗腿帮闲,但是在他们家乡这边,却是一等一的权贵子弟,所谓游猎,骑马披甲,背弓佩刀,狩猎的对象,是那些“马贼”和“流寇”,当地官府都很配合。
郑居中笑问道:“听说陆沉去过一个古怪世界。”
一个人的委屈,可能来自外人的不认可,但是身边亲近之人的不理解,兴许更让人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更伤心。
隔壁少年有一幅祖传的字帖,总计三十六字,被慧眼如炬的洪判官说成是三十六骊珠,藏着一门高深纯正的导引术,可以算是张侯的立道之根本,但是她的训诂学问,实在一般,而那位洪老爷与纪姐姐,毕竟是阴冥一途的官吏,不宜为阳间少年泄露天机, 所以薛如意就只能硬着头皮,四处搜寻 ,一边辛苦自学,一边为张侯解惑,这才让少年步入修行之路,成为二境练气士。
她掩嘴笑道,“你媳妇当年咋个瞧上你的?图你的才情啊,还是垂涎你的相貌啊?”
君倩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坚决不掺和这种同门内讧,实在是同样的亏吃太多了。
就是跑了三个学塾蒙童,亏得小米粒暂时不知此事。
不过就连洪判官和纪小蘋,上次他们来到这边,与薛如意算是道别,都没能看出那个中年道士的根脚、来历,纪小蘋说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个道行高深的陆地神仙,要么就当真只是个每天摆摊挣点辛苦钱的下五境练气士了。
原来当年马瞻死后,作为大骊国师的师兄崔瀺,只是聚拢了马瞻的魂魄,然后就让后者一直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一个售卖春牛图少年的缘故,薛如意曾经觉得那道士是个铁石心肠又道貌岸然的腌臜货色,当时差点被她赶出宅子,后来见他实在可怜,就算了,再加上最后发现对方其实并非那种人,让她对这个道士的印象随之大为改观。
陈平安说道:“崔师兄说的内容,当然句句是真,给你留了退路,骂你蠢笨,有人心阴暗一面,不忍直视,自己都不敢在太阳底下晒书,崔师兄偏不给改错的机会,让你始终难以原谅自己,每天自怨自艾,悔不当初,先生对你曾经寄予厚望,你却始终看轻自己,同时内心深处嫉妒齐师兄,最后崔师兄来了个最狠的,让你看到一个曾经美好的自己,那可是一个连他崔瀺都愿意代师收徒的读书人啊。”
道士笑问道:“薛姑娘,真想清楚后果了?要是官官相护,你告状不成,反而被某座山神府关押起来,你的那个赌约和誓言怎么解决,隔壁的张侯又怎么办?”
此外又有心相七物,木鸡,椿树,鼹鼠,鲲鹏,黄雀,鹓鶵。蝴蝶。
陆沉点点头,竟然不是反驳和教训,而是附和一句,“很有道理了。”
陆沉忍俊不禁,“可以是,可以不是,看你的心情好了。”
薛如意跳下秋千,伸手扶住一根绳子,面朝那位道士,女鬼展颜笑道:“装神弄鬼的吴道长也好,不是剑修却仰慕剑修的陈剑仙也罢,当邻居这么久了,我知道你胆子再小,也还是个好人!”
马苦玄伸出一只手掌,开始计数,每想到一个名字,就弯曲一根手指,最终握拳。
只因为眼前这个“道士”郑居中,虽然相貌与师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那份气态,偏偏让余斗都要误认为是真身少年模样、法身老者模样之外的中年师尊!
马苦玄都没注意写了什么。
既然对方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自己躲什么,不躲。
“好眼光!”
一个姓马的青年,在今天黄昏时刻,早早来到家族祠堂内,进了门,既不敬香也不拜挂像,直接就跳到了横梁上躺着。
宋腴无言以对。
马瞻点点头。
至于那八人的具体排名,马苦玄当然更记不清楚了。
小师弟认可,其实就等于先生依旧承认马瞻是自己的学生。
远处,是三个并肩而立的十四境修士,皆是郑居中,已经根本分不清真身、阳神阴神了。
薛如意笑问道:“你认得佟山君,佟山君认得你吗?”
可越是这样明显,马瞻就越是无所谓,确有私心,但是自认私心再大,都大不过想要重振文圣一脉的公心。
马苦玄躺着,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甘草,打了个响指。
薛如意开口说道:“吴道长,真是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官官相护吗?”
年少曾学登山法。
道士笑问道:“薛姑娘,听口气,你是真要烧符投牒告状啊?”
君倩赶紧咳嗽几声,其实很想开口提醒一句,但还是忍住了。
马苦玄转过头,那个亲弟弟,在那山神娘娘的酒肆内,与沽酒的美妇人有过一场有趣的问答。
君倩师兄,我能忍住不动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怎样?
果然如他们所说,院试案首,春闱的会元头衔,再之后除了马彻是状元,其余榜眼、探和二甲传胪,都是早就内定的人选。
马苦玄笑道:“宋瘠,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一般,你觉得呢?”
薛如意忍住笑,“怎的,告状一事还要翻看黄历,有无黄道吉日啊?说来听听,哪句老话告诉你的老理儿?”
道士笑了笑。
明天会不会下雨。肯定不会。但是总有一天肯定会打雷大雨,对不对?到时候撑一把大伞就可以了。
一位山神娘娘就被马苦玄敕令而来,是直接被他从金身神像当中拖拽出来的。
当时陆沉说了一句,“路边行亭,山上道脉,人间文字,虽久不废,此为不朽。”
余斗倒是没有藏掖,淡然道:“听说有一万个,只是听说而已,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出去的你们,可以问问我的师尊。”
等到薛如意主动提出要购买那几种鬼画符,财迷道士见风使舵,立马转口,说早就看出乐张公子是修道奇才……
一国文运权衡,完全视若儿戏。
听到这里,君倩没有生气,反而小有几分心虚,毕竟马瞻埋怨自己的,挑不出毛病,师兄弟几个,确实就数他最不靠谱,屁用没有。
她察觉到是马苦玄的手段之后,站在横梁上的山神娘娘,忙不迭坐着。
陈平安说到这里,笑道:“最后是如何,你自己想去。”
马瞻摇头道:“苍蝇不叮无缝蛋。同样是当师弟的,大师兄就不会如此算计茅小冬。”
家族祠堂内,今天的议事,气氛肃然凝重。
婢女数典,弟子忘祖,都没跟着他一起进入玉宣国地界,都是蝼蚁,兴许某人打个喷嚏,或是抬个脚再落地,就把他们这种废物压死了。
在那间满是书墨香气的书铺内,最后那个满身书卷气的儒衫青年,神色温柔,耐心听过马瞻的言语过后,他便微笑着自我介绍起来。
再回头来看眼前这个中年道士,歪瓜裂枣不能算,勉强能算模样周正吧,且不说什么陈山主陈剑仙,道长你扪心自问,跟“清俊”沾边吗?
她终究是一头孤魂野鬼,换成平时,别说告状递到鸾山,她都不敢随便靠近这种储君之山的山神府。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刚想要作揖还礼,却被君倩伸手抓住胳膊,摇摇头,示意不用还礼,同理,你且受着。
“那么在我看来,言与默,说与不说,理与行,做与不做,都是要两两一致的,做到了,就是醇儒,不必文庙那边给身份,送头衔,就已经是正人君子,小到个人,门户,家族,大到书院,郡县,一国,天下,想来都是如此,此理无二理。”
书上早就有那个成语,就像就在等着崔瀺的出现。
此刻陆沉手腕一拧,变出一只小碟,也没顺便变出一双筷子,嗦了一口,转头问道:“这叫八宝芋泥,要不要尝尝看?”
君倩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平安说着说着,就味道不对了。
在玉宣国可谓根深蒂固的马家,如今家族产业多到不计其数。
一开始道士还不太情愿,说自己就是个道士,哪敢误人子弟。
观湖书院副山长周矩。山泽野修,道士赵须陀。落魄山剑修隋右边,因为她去了桐叶洲,谱牒身份一并迁到了那座下宗,就等于给宝瓶洲的年轻一辈天才修士,空出了个位置。
至于骂左师兄和齐师弟的内容,反正他们俩,肯定都是无所谓的。左师兄听见了,至多是摸着马瞻的脑袋,说句“自家话”再动手吧。
可既然是郑居中,就算了。
她习惯了,中年道士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准备起身离去,方才临时起意,打算给自己做顿宵夜,火锅就很不错,厨房还有些新鲜食材,犒劳犒劳五脏庙,大不了再刷一次牙嘛。
余斗只是看了眼“此人”,就想要换一处场地,各自都别留力三成了,双方手段尽出,真真正正问道一场。
宋腴点头,“听说过很多次。”
肯定不是,必须不是啊,真要是读书人,挣钱肯定没他那么多路数,五八门,生财有道。
因为按照道士的正确句读之法,再有偿传授了一门洞府开门术和火法日炼术,张侯竟然当真破境了,已是柳筋境练气士了!
道士笑道:“好说。只说我的朋友,一定可以成为朋友。”
裴钱曾经泄露过一个秘密,其实小米粒有本秘不示人的宝典,其实就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文字内容不多,但都是她如何当好耳报神的心得,今天写几个字,明天写个成语或是一句话,反正每次只写一页,积少成多,也快半本了。
比如那本秘籍上,开篇第一页,就只是写着“多看多听且少说,切记切记!”勤串门,多走动,察言观色,眼观八面耳听四方,旁敲侧击,顾左右而言他……兵书有三十六计,只要争取每天学成一条计策,三十六天过后了不得哇哇哇……(备注:必须多写几个哇,更能激励自己)……以诚待人,不说假话,但是必须虚实不定,让人摸不着头脑……
落魄山的山门口桌子那边,小米粒听着好人山主一位新收学生的几句无心之语,她皱着两条小眉毛,气呼呼道:“火大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