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231.第1231章 陈道友关门待客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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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在座道士,除了薛天君,其余都不清楚,在李睦州的师兄赵文敏卸任观主一职之后,接替观主的,就是这个李睦州。

于玄也学老秀才唉了一声,笑问道:“肩膀哪儿酸,老哥帮你松松筋骨,保管神清气爽,年轻个几十岁!”

孔鵷靠着拐角墙壁,揉了揉额头,不就是你家长辈,有位剑仙去过剑气长城,回来后对那年轻隐官推崇倍加嘛。就算你们家族再被称为什么美人窝,跟你“王瓜”也没半颗铜钱的关系啊。司徒积玉总不可能当月老,帮你与那位年轻隐官牵红线吧?再说了,如今不都说陈平安在剑气长城那边,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每次在自家酒铺喝了点酒,就都要在门外睡觉的……

李睦州点点头,走出十数步外,才记起与那位年轻隐官道一声谢,猛然转头,却发现陈平安依旧站在门外?!

陈平安转头笑道:“你们这些个谱牒修士啊,方才田宫一巴掌拍下去,都没拍碎那张材质寻常的椅子,就不觉得奇怪吗?”

师父从不说自己在剑气长城的事情,甚至就连师父去过那边,经纬观道士,都是道听途说而来。李睦州跟师兄赵文敏,只知道师父是在那边跌境的,虽然返回浩然天下,修养多年,终于重返玉璞境,但是师父此生大道成就,止步于玉璞了。为此师公于玄几次想要让师父去一趟云梦洞天,师父只是不肯,说名额有限,机会难得,要让给那些真正的仙苗,让给年轻人。

蹲在一旁的老秀才犹豫了一下,就是一巴掌拍在于玄脑袋上。

一页纸上,写着中土神洲垢道人,在剑气长城的详细档案,一笔一笔记录着每次战功的大小。

见那青衫男子挥挥手,李睦州只得稳住道心,下山去找那头别木簪的年轻道士。

没有阻拦。

这还只是个楔子。

那王瓜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大方方点头说好,谢过陈先生。

当那位陈山主大言不惭,当场说出“于道友”这个称呼,屋内一众道士,神色各异。

问题是就连文霞这个一向不苟言笑、传道极为严苛的叶师叔,叶澹,榜上排第二,仅次于鹤背峰杨玄宝,连她都一并古怪起来。

那香童斜坐椅子上,单手托腮,打了个哈欠,好歹没出声。

遇见曹慈,孔鵷可以放大胆子,虚心请教。眼前这位,真心不敢。

陈平安微笑道:“这边的事情不用管,你可以去山脚那边,与道士仙尉多聊几句道法。”

陈平安立即跟上言语,微笑开口道:“贵派是几座天下都有所耳闻的道家大宗,我们落魄山只是刚刚有点起色的小门小派。于前辈这次让诸君来此游历,蓬荜生辉,我这个当晚辈的,诚惶诚恐,既怕慢待了诸位道门高真,又怕礼数上用力过猛,反而不美。如果不是闭关才出关,怎么都该亲自去牛角渡将你们接上山的,再摆下一桌宴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看来是懒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干脆做笔一锤子买卖了?

由此可见,山主如今确实很忙,闭关一事,千真万确。

陈平安却好像完全不清楚他们的异样,稍稍偏移视线,望向那李睦州,“我记得经纬观有个垢道人,是于道友屈指可数的嫡传之一,死在了南婆娑洲战场?我翻过文庙档案,这位玉璞境观主,好像拼着身死道消,也没攒下多大的战功?”

李睦州犹豫了一下,接过手,定睛一看,片刻之后,将其小心翼翼收入袖中,抬起头,问道:“请教陈隐官,你为何不是将此物送给先前来此做客的师公?”

伸长脚背、脚尖刚刚触及地面的小米粒一听这个,如获大赦,她终于不用连双手都不晓得摆在哪里嘞。

道号龙声的甘棠前辈,一位飞升境,还是剑修!

搁在任何一座天下,不是走到哪里就恭维到哪里?

家规重,门风好,兴许可以批量养得出、拘得住一个表面的礼字,却未必提得起一个理,更难抓得住一个道。

那么下宗之一的斗然派,就是单取一个“攻”字。所有祖师堂秘传符箓,无一例外,都走攻伐一道。

白玄瞪圆眼睛道:“这些事,都是姜老哥与你私底下说的?”

府邸厅堂那边,陈平安扯起青衫长褂,翘起腿,舒舒服服靠着椅背,手腕一拧,多出旱烟杆,开始自顾自吞云吐雾起来。

“薛天君,知道在我那位于道友心中,你们这些人当中,最自负者是谁吗?猜对了,是你,薛直岁。”

只是袁化境更想不明白,一位飞升境老剑修,被几个孩子这么埋汰,为何半点不生气?是老前辈境界高了,胸襟就广?

到了山脚,陈灵均正坐在桌旁,跷二郎腿嗑着瓜子,必须与那仙尉道长致谢几句,只是话不多说,说多了就见外。

十四境符箓于玄,自然是去了天外。

其实还有两个年轻道士,只是此刻不在山上,孔鵷,王瓜,一大早就结伴去小镇了。

叶师叔吩咐过她,让她到了那座落魄山,看看他是怎样一个人物。

上宗羽化山,别称“箓山”,这条主要道脉,只来了个名字就叫“丁道士”的青年道士,出身太羹福地,学问驳杂,是公认的山上全才,一学就会,一会就精。

小米粒立即如释重负,心里偷着乐,哇哈哈,美滋滋。就说嘛,这么大事儿,好人山主怎么可能不事先跟自己商量商量。

如同一条滔滔江河,不知不觉中,早就分出了十数条支脉。

可能换一个场景,说不定斗然派掌律祖师王庭芝、桃符山一候峰梁朝冠就是率先开口寒暄之人。

白玄一听就来劲了,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啊,拳法不高胆魄壮啊!白玄就想要偷摸过去,碰个头,让对方录个名,共襄盛举。

“摆谱?”

否则他为何故意脱了布鞋抠脚熏人?不如此作践自己,天晓得要欠下多少情债!

他喜欢的,终究还是金翠城郑清嘉、青裙妇萧娘那般女子啊。

小米粒毫不犹豫就给出那个答案,以前在哑巴湖,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自己就只好记得他们了啊。

孔鵷可不敢点这个头。

在中土文庙与蛮荒天下托月山对峙,在光阴长河畔参加全是十四境修士的议事,在天外,坐镇大阵中枢,合作之人,是三山九侯先生,白帝城郑居中……

少女自言自语道:“修道之士,积攒外功,内炼精神,当寓清于浊,须用晦而明。孔鵷,这种空泛的道家笼统语,有意思么?”

屋内何止是那开两朵,各表一枝。

睡了个懒觉的郭竹酒站在一栋茅屋门口,她看了眼在那边装大爷的白玄。

这一连串古怪动作,让薛天君都一头雾水,更不提其余面面相觑的道士了,以至于那个丁道士都睁开眼,望向那青衫男子。

他虽然是授箓道士,却更多是以纯粹武夫自居,如今见着了一位能够让曹慈鼻青脸肿的“前辈”,得谦虚些。

山门口那边,趁着轮到岑师傅教拳的光景,郑大风着急忙慌又往集灵峰山脚跑。

在那二候峰后山的茂密竹林中,对青山如面壁,美人独倚幽篁。

薛直岁一一介绍他们道脉法统、身份境界的时候,有起身的,有点头的,有微笑的,也有干脆就是闭目养神的。

白玄仰头喝了一口茶水,打了个嗝,老气横秋道:“袁剑仙,有事要问?无妨,你我关系不差,白某有问必答。”

心心念念的落魄山,原来不过如此,心神往之的年轻隐官,亦是俗人一个。

纳兰玉牒也有问题想不明白,“按照这个说法,老聋儿总不能是自己一架没打,就主动要求留在剑气长城吧?”

于玄在合道之前,哪怕已经独占浩然“符箓”二字,终究未能与龙虎山赵天籁、北俱芦洲火龙真人拉开一大段距离。

薛直岁用上了一张符箓,告知他们陈山主已经亲自登门,结果那俩道士根本没理会。

陈平安没有拦着,薛天君也没有开口挽留,身后大堂只是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李睦州一脸茫然,陈平安从袖中摸出一页泛黄纸张,好像从哪里撕下来的,递给李睦州。

老真人可谓良苦用心,想着把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丢到落魄山,借机磨一磨这些大好修道胚子的锋芒和傲气,不要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一个个总觉得自己若是如何,便一定能如何,好像换个位置,顶替了谁,就可以做得更好。

方才瞧见袁化境的视线,郭竹酒倒是没说什么。

陈平安看了眼那个正襟危坐的经纬观道士,以心声说道:“小米粒,你随便找个由头,比如就说要巡山去了,先离开这边,我要跟他们聊些枯燥乏味的事情了。没办法,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足足一千颗金精铜钱,我得认真对待几分了,可不能让于道友觉得陈道友待客不周。”

还有那文霞,只觉得那天他们与陈平安闹了个不欢而散,很快就乘坐龙蛇踪渡船返回中土神洲,她回到了斗然派,去了后山,在竹林瞧见了那个熟悉的婀娜背影,喊了一声叶师叔,当那“叶澹”转过头来……文霞瞬间道心失守,干呕起来。

先前朱紫绶开门的时候,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了约莫小半数道士,等到陈平安跨过门槛,与朱紫绶擦肩而过,又有道士纷纷起身,直到陈平安来到堂屋门口,就只剩下一位少年道士依旧坐着不动,是陈平安自报名号的时候,此人才缓缓起身,依旧比所有人慢了一拍,回了个潦草的稽首礼。

这让周首席愧疚万分,自己帮不上山主什么忙啊。

一栋茅屋门口,站着个被白玄一口一个袁剑仙、袁巨材的袁化境。

身材魁梧的孔鵷,和鹅蛋脸少女姿容的王瓜,没有身穿道袍,都换了一身江湖人士的装束,他们一起逛过了小镇的螃蟹坊,铁锁井,路过那条骑龙巷,最后犹豫要不要去那泥瓶巷看看,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对方率先提议,结果都不敢开这个口,一个用眼神埋怨对方,胆识呢,远游境武夫的气魄何在?一个满脸无奈神色,我对那位年轻隐官又不好奇,是你觉得既然在山上瞧不见对方的身影,不如来这边看看的。王瓜思来想去,就去建议他们去泥瓶巷的口子上站一会儿,孔鵷只得点头,又不是要当翻墙的蟊贼,何必心虚嘛。

姜尚真笑道:“我们山主还是太客气啊。”

这才是浩然山上宗门、谱牒修士之间一般意义上的打交道方式。

李睦州站起身,缓缓低头,打了个稽首,再起身,转身往大门那边大步走去。

小米粒恍然大悟道:“难怪好人山主专门叮嘱我一句,等到走到大门的时候,可以不用关门。”

白玄一手拎着提梁壶,一手五指摊开再握拳,眼神熠熠光彩,沉声道:“龙门境,唾手可得!”

此外桃符山最负盛名的三座相邻山头,一候峰、二候峰、三候峰,名字看似取得马虎,意思却是不小,这次各来一人,梁朝冠,文霞,解姗,一道士两女冠,道龄都不大,年纪轻轻就是峰主候选。

小米粒抹了把脸,挺起胸膛,大摇大摆走向他们,伸手接过绿竹杖和金扁担。

米裕以心声笑道:“小米粒,可以啊,都能陪着隐官大人一起待客了,这种大场面,都不紧张?”

姜尚真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小米粒,还记不记得,陈山主在里边,是怎么称呼于老真人的?”

小米粒皱着眉头,迅速心算一番,说道:“五次‘于前辈’,六次‘于老前辈’,两次‘符箓于玄’。就这些了。”

陈灵均后知后觉,好不容易想明白这个说法的意思,便瞪了一眼乱比喻的大风兄,哪有你这么调侃我朋友的,只是青衣小童很快就自顾自捧腹大笑起来,哎呦喂,肚子疼。

“于玄自有于玄证道的道理,可惜你们不是于玄,桃符山外加四座宗门,毕竟没有第二个于玄了,故而不行就是不行。”

白玄一时语噎,忍了。

小米粒偷偷咧嘴,开开心心道:“‘这次’还没结束,我就想着‘下次’早点来嘞。”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不明就里。

老厨子曾经问过小米粒,怎么会有这种细致观察的好习惯。

于玄置若罔闻,只是专心关注人间那处屋子的动静。说句不夸张的,提心吊胆呐。那一屋子年轻人,可都是好苗子啊。

李睦州心情复杂,神色古怪,这一刻,终于将说话确实“掏心窝子”的山主,与那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两者印象重叠几分。

姜尚真笑着说了句奇怪言语,“徒孙懂事于前辈,徒孙无礼于道友。”

在外如此,到了自己地盘,跟你们这帮道士,又不沾亲带故,还不许我摆摆阔,说几句刺耳的大实话了?

越是大宗门大仙府,护山供奉越是地位超然,身份显赫。像那龙虎山天师府内,不就有一位道号炼真的十尾天狐?

经纬观只来了一位道士,李睦州,他是垢道人的高徒,跟上任观主赵文敏是师兄弟。

老聋儿在这落魄山,既要在拜剑台给弟子幽郁传授剑术,每天再被那白玄聒噪一箩筐怪话,还要时不时解答袁化境几个疑难问题,先前更要去跳鱼山,给一帮小崽子当什劳子的传道人,一个个神色恭敬,大气都不敢喘,瞧老聋儿就跟给庙里塑像敬香差不多,这让老聋儿非但不觉得舒坦,反而别扭至极,浑身不自在。

如果说上宗羽化山,是以“汇总天下符箓、力争以量取胜、没有任何缺陷”作为修道宗旨。

毕竟郭竹酒进过避暑行宫,正儿八经的隐官一脉剑修,她确实不笨的。

只说陈平安劈头盖脸那句开场白,大概是想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什么要给自家护山供奉去文庙、找经生熹平挑个道号……

天外,两老头凑一堆。

陈平安抱拳还礼,笑道:“看来于道友很看重你们,明明不必来这里,还是让你们来了。”

白景前辈终于舍得重新返回跳鱼山帮忙传道,这让总算可以回到拜剑台的老聋儿,得了个片刻清净。

米裕没在意,姜尚真却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没能忍住,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算不上,那帮仙缘深厚的修道天才,个顶个的命好。只是山主今天这一关门,传道道士,道士观道,大概不会太久之后的将来,今日愤懑憋屈者,来日暗自庆幸不已?笼统言之,能算是一桩山上美谈吧?我们山主还是仗义啊,一向买卖公道,童叟无欺。如果不出意外,于老真人会觉得给出一千颗金精铜钱,不亏,还有赚?”

郭竹酒笑呵呵道:“怎么不先吐口唾沫在掌心?”

这壶好酒,舍不得喝。

陈平安眯起眼,微笑道:“关了门就是一家人,我可就要帮着于道友,与诸位学道之人,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自家话了。”

哪有一个元婴境住持经纬观事务的道理,其余四宗,如何看他李睦州不重要,如何看待经纬观,李睦州无比在意。

文霞猜测叶师叔真正在意的,兴许根本不是陈平安这个人,是那地名的剑气长城,是那头衔的隐官?

果真如此,就可以稍微理解叶师叔的反常举动了。

他也是当过峰主、宗主的人,还以家主身份管着一座云窟福地很多年。

米裕觉得太过丢脸,略微思量一番,就决定变竖斩为横切,几次出剑横扫,很快就熟悉了。

米剑仙恍然,小米粒故作恍然。周首席对小米粒的故作恍然跟着恍然。

回到二候峰,记得告知一声。

原来屋外一个真身陈平安,而那屋内,那个陈平安一手提烟杆,一手轻轻拍了拍膝盖,继续在那边大放厥词,乱人道心。

裴钱一脸意外和惋惜,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问他一句,“这么好的练拳资质,半途而废,不觉得可惜吗?”

只是刹那之间,便一无所见了。

桃符山,连同其余四宗,再加上那些藩属门派,授箓道士和各家仙裔、杂役们,还有一众附庸宫观庙的常驻道士,怎么都有五六万人之多。就有那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好事者,选出了几个最具风神的丰仪女冠,她就有两个关系极好的羽化山师姐、经纬观师妹,她们就在那榜单上边,都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她们一听说自己要来宝瓶洲落魄山,能够见着那个陈平安,两位平时与谁都没个笑脸的女冠,都快疯了,不约而同找到文霞,她们两眼放光,争先恐后,言语絮叨个不停,有位师姐还偷偷交给文霞一把纨扇,说是让她到了落魄山,就偷偷开启镜水月,若是“凑巧”在路上遇见了那陈平安,最好可以没话找话闲聊几句……她肯定感激涕零,必有重谢!

犯痴么,问题是你们至于吗?

来之前她还不好确定此事,如今近距离瞧见了那个陈平安的作派、嘴脸,文霞就很想告诉那俩痴,真心不至于。

郭竹酒没好气道:“你是猪脑子么,需要说什么,我猜的。”

更有那丁道士,呆呆看着瞬间被陈平安斩杀殆尽的满地尸体,有那被飞剑洞穿头颅的道士,瘫软靠着椅子。有那被削去整颗脑袋的道士,抬起手想要扶住脑袋,却颓然垂下。有那被连人带椅子一并拦腰斩断的道士,她只是死死盯住丁道士,似乎在怨怼,在仇恨他为何不出手相救……

“我是俗人?”

老秀才慌啊,必须给于老哥瞧瞧肩膀了,“会不会把话说重了点?需不需要我提醒几句?”

小米粒滑下椅子,双脚站定,规规矩矩打了个道门稽首,告罪一声,缓缓走出屋子,跨过门槛,到了府门那边,黑衣小姑娘不忘转身打了个稽首,她这才转身离开,出了宅子,小姑娘伸手拨了拨汗水打湿的几缕头发,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正要准备撒腿飞奔向竹楼那边,却发现周首席和余米就站在不远处,还帮她从好人山主的私宅灶房那边,拿回了金扁担和绿竹杖,前者与她笑着招手,后者朝她竖起大拇指。

“卓哉叶处士,皎皎净如练”,说的就是她这位至今还没有道侣、甚至拒绝过数位上五境男子的叶师叔。

米裕问道:“有说法?”

确定好人山主当下不忙了,小米粒赶紧以心声试探性问道:“好人山主,那个中土文庙,那啥道号?不会是真的吧?”

“学道者多如蒿如草,闻道者珍如稻如禾,得道者稀如芝如兰,道外证道者凤毛麟角。”

他还是今天堂上听得最认真的一个人,这位经纬观道士坐姿端正,聚精会神,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听了个全部。

田宫却对此不以为然,自家大符尚未学完,去什么南婆娑洲,访什么灵宝派。

王庭芝,梁朝冠,解姗,他们几个都还好,类似场面,毕竟见多了。

真要只是送出那些金精铜钱,一位仙人境的薛天君就足够了,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浩浩荡荡十几人。

只不过那是大几百年前的旧事了,照理说,与侥幸担任剑气长城末代隐官的陈平安,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老聋儿笑眯起眼,不愿给出那个真相。说他是敝帚自珍也好,自得其乐也罢,哪怕是在徒弟那边,都没说此事。

要知道他的师尊垢道人,与鹤背峰杨玄宝一般无二,都是于玄嫡传,所以李睦州的辈分,很不低了。

“老大剑仙只需要站着不动,翘起鞋尖再按下,就把老聋儿碾死了。”

孔鵷便心里打鼓,总不至于,是那胆大包天假冒陈平安的货色,准备劫财又劫色?

白雾茫茫中,有人环顾四周,心中惊骇万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田宫,打碎椅子,可是要赔的。”

郭竹酒说道:“回屋练剑,早点破境。你这个岁数的观海境,在我们那边不算茫茫多,却也不算太少,反正就是个不稀奇的事。之后哪天,闭关之前,你这个观海境瓶颈,好好想一想,周首席为何将你拐出密雪峰,一起跨海远游,记得再仔细回想一下,在大海之上,看到了哪些壮阔景象。尤其不要漏掉在老龙城,是否登高望远,当你回看大海那一刻,是何心境,作何感想。”

郑大风拿起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再调侃一句,“青简水府很可以啊,做客自带下酒菜的。”

于玄故意如此安排,陈平安早就有数,心里跟明镜似的。果然是天底下拿着最烫手的,就是看似白送的钱。

拿手肘给于玄揉肩膀,老秀才问道:“于老哥,力道还可以吧?”

陈平安其实早就翻过某位编谱官的那本册子了,不过仍是耐心听过了薛天君的介绍。

堂屋足够宽阔, 摆放十几张椅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把椅子还空着,自然是为此山真正主人准备的。

白走一趟。

她不想要什么道号啊,她只想外人每每提起自己,就是哑巴湖大水怪,仅此而已,如果有了道号,容易道号跟绰号打架。

但是赵师兄当时甚至直接搬出了祖师爷,说上次在中土文庙,祖师爷已经点头,认可了此事,你要是不肯,直接去桃符山当面驳回祖师爷的决定。李睦州还真有此想法,结果立即回神,祖师爷如今又不在填金峰,已经身在天外星河了,如何“当面”怎么驳回?

实在是担心那几个丫头片子,会与后山曹鸯一般,错付了痴心在大风哥身上。

到了堂屋门外,陈平安这才将小米粒放下, 朱紫绶犹豫了一下, 就等在外边, 不曾想那位青衫男子转头,伸出手掌,示意道友先行,朱紫绶这才赧颜且心慌地快步迈过门槛,回到自己最靠门的座位那边站着,陈平安抱拳笑道:“落魄山陈平安,见过诸位道门高真。”

于玄知道是老秀才的手段,叹了口气,“也好。省得揪心。”

心想也是个即便到了剑气长城、同样进不了避暑行宫的剑修。

可是等那真实姓氏是司徒的少女,来到了泥瓶巷那边的路口,就鬼鬼祟祟向前走出几步,又后退几步,乐此不彼。

陈隐官以剑术对符箓。陈道长以雷法对道法。

如身在村塾的陈先生总之就是以道理讲道理。

谢狗觉得陈平安要是哪天跻身了飞升境,自己如果还没有跻身十四境的话,还真不一定敢说赢他啊。

而那个陈平安的真身,只是散步去了竹楼,坐在崖畔,头顶坐着个莲小人儿,一起悠然看云来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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