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您的请柬晚七点半时大门落锁.”侍从的迎宾语仍然礼貌而机械重复。
在踏上迎宾地毯的时候,文森特的脚步忽地站定。
“轰卡——”
闪电划破夜空与雨帘,将整座城市照得亮如白昼。
文森特感到三楼包厢的阴影里似有目光垂落,但抬头,却只是看见镀金栏杆上晃动的烛火反光。
“再不进场就晚了,朋友。”
背后响起了字正腔圆的奥地利语。
文森特朝后望去。
两人推着轮椅走近,轮椅上坐有一位穿高领白衬衫和纯黑西服的年轻男性,此人打格子领带,没戴眼镜,梳有云朵状的短黑头发,嘴唇两边留着宽而翘起的胡须。
尼古拉耶维奇·斯奎亚本,范德沙夫收藏馆高薪聘请的首席估价师,精通文物与艺术史。
再不进场就晚了?
文森特的目光与之交织。
“嘎!!——”
一声大叫打破空气中的沉默。
是有一只绿绿的金刚鹦鹉站在挑高门厅的木杆子上,巨大的喙铮铮发亮,两只眼睛滴溜溜打量着下方的几人。
“我是文森特,幸会。”画家终于开口。
“叫我尼古拉耶维奇就行。”首席估价师作出“请”的手势让其先走。
当这最后两位宾客入场后,再过两分钟。
包铁橡木门在众人尚未察觉时悄然闭拢,将暴雨隔绝成模糊的背景音。
一直到足足又过十分钟,有6名守卫合力拉下了更外面那扇不常启用的大门铁栅栏后,令人牙酸的噪音才终于压灭了人声鼎沸的宾客谈笑声。
搞什么鬼?.
这“7点半停止入场”也太“正规”了吧?
绅士淑女们面面相觑。
一位意大利收藏家掏出火柴,试图推开旁边通往吸烟室的小门,却被佩剑侍卫微笑着往里面鞠躬引路。
总体茫然的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气氛开始发酵,贵妇们扇动折扇的频率都快了几分,不少人开始私底下询问议论。
“请诸位贵宾见谅。”
这时护卫长在镶镜廊道躬身开口,众人都循声望去。他的声音很礼貌优雅,如天鹅绒包裹的银器。
“我们需要更稳妥地保护普鲁登斯遗产珍宝免受闲杂人等伤害,加之皇室特使莅临现场,盛会期间谢绝出入——这恰是品鉴艺术最纯粹的契机。”
这句解释让众人心中落定,谈笑声也逐渐在各条走廊上复苏了起来。
拍卖厅灯光渐暗,聚光灯点亮中央高台的两处位置——馆长莱里奇在进行开场致辞后,把场地让给了持锤人与估价师。
一袭白裙的南希站在最中间。
那位尼古拉耶维奇则靠坐于侧边轮椅,银狐皮毯覆盖的膝盖上,象牙卡尺与镀金放大镜等工具泛着冷光。
“lot 19,伦勃朗《解剖课》草图,寄售人,一位匿名的贵族朋友。”尼古拉耶维奇说道。
南希将幕布掀开,展现泛黄纸本上阴郁的炭笔线条,人群响起赞叹。
“它是真迹无疑,但诸位请看这处略有破损地方的掌纹伦勃朗大师擅用光影,暗部常常保留织物肌理,此稿却涂成死黑,恐怕是哪位后人试图修复画面毁损却好心办了坏事.“
满场静默中,尼古拉耶维奇叹息如教堂管风琴的低鸣:“去年阿姆斯特丹拍场流标的《圣巴托罗缪殉教》真迹,也是因类似缺陷而造成遗憾”
侍从适时展示流拍记录,潜在买家们起交换眼神。
这幅原本估价在2000至3000弗罗林的真迹,宾客的出价和加价热情随之大打折扣。
最后以600弗罗林的价格被收藏馆自己善意地“兜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