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个和弦，4小节16拍，旁听的合唱指挥克拉克和钢琴伴奏伊丽莎白，不由得在这种舒适的音场中眯起了眼睛。

孩子们带着期待感点头，刚刚的感觉已是那么美妙，这次又会出来怎样的声音呢？

可爱？好几位少年少女听闻这句鼓励表扬后怔怔出神。

这本倾注了范宁大量精力的教材，来自于前世的“柯达伊教学法”体系。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这，就是合唱吗？

怀揣着一包行李，来到这个陌生而高贵的场所，面对未知的生活，未知的命运，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的生命只剩下几年。

范宁教授编的这本合唱教材，前面竟然一大半都没有五线谱，也没有钢琴伴奏！

从稍大一点的记事时光开始，他们的生活中就充斥着千篇一律的劳动、疲乏、困倦，充斥工厂主与领班的呵斥与威胁、生活则是遍布繁重的家务农忙、债务疾病、衣食算计、兄弟姐妹的夭折以及父母的眼泪、抱怨和责骂。

“re。”范宁右拳打开，五指并拢，指尖朝着斜上方。

“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范宁摇头，压低声音，“结果是，他们会步履维艰，会望而却步，会感受不到快乐，会让原本就自卑的心更加冰封。”

“从最初算起也就半小时的时间，没有任何理论基础，仅仅唱歌有点天赋的50多人，四声部的配合演绎，第一遍合唱，直接顺了下来？”克拉克惊呆了。

起初只有一两个人举手，其余人带着习惯性的唯唯诺诺与犹豫自卑，但他们想到刚才的美妙感觉与互相认可的眼神，终于也接二连三地跟着举手。

“do/mi/sol——”“xi/re/sol——”“la/do/mi——”“sol/xi/mi——”“fa/la/do——”“mi/sol/do——”“re/sol/xi——”“do/mi/do——”

“听我唱。”范宁再次指示左侧区域，“do，do，xi，do。”

“do。”范宁开口，同时伸出右手，做出一个握拳的手势。

要知道合唱和独唱并不是一回事，有很多嗓音条件和音感不错，平常唱歌唱得天乱坠的人士，一和别人同时演唱不同的音高或节奏，就被带偏了。

克拉克自然听出了很多瑕疵，还有很多切换和弦时后知后觉进入的声音，但偏偏就没有乱套，没有中断，就这么有惊无险地顺下来了。

“孩子们最容易受感动，他们比我们更能够去理解每一位伟大艺术家，哪怕是由于恶劣的生活或家庭环境的影响，已走向了叛逆阶段的孩子们，艺术也是指引他们摆脱困境的，最有希望的救助手段”

可现在，他们很多人互相之间，笑了。

他们正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每个人都意犹未尽。

“棒极。”范宁愉快地笑出声，“现在，老规矩，给你们一点强化记忆和防他人干扰的时间，如此少的变化，我想不用加时吧？还是十秒。”

但她低估了“柯达伊教育法”的强大之处。

是印刷物，但来源于范宁亲自手写，比之前的《和声学导论》讲义要厚。

“但这个世界阶层有别，有些人究其一生，注定无法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也无法体会被音乐家们言传身教是什么感觉，这么简单的一个c大三和弦合唱，明明是每个孩子都应该拥有的洗礼，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体验过一次，根本不知道它有多么美妙.”

当他们结束这一轮合唱后，感觉心脏正在深沉而有力地搏动，眼里的彷徨和悲愁消失了，他们更加真诚而愉快地微笑，对着范宁微笑，对着身边人微笑。

“他们肯定达不成刚刚的合唱效果。”伊丽莎白恍然大悟。

而且这里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他们忐忑、自卑、彼此间疏离而戒备。

一旦时机成熟，再倒推回五线谱和其他乐理知识，这时学习者的音乐水平，会突然呈现井喷式的爆发增长！

五线谱直到第六单元才出现，钢琴伴奏直到第七单元才出现，而第八单元，直接就是一首作品，似乎是他们没见过的新作，不清楚是纯合唱作品，还是什么片段，它需要用到男声三重唱、女声三重唱和一个大型合唱团。

合唱也和齐唱不一样，齐唱的意思是所有人唱同一条旋律，有时男女相差一个八度，本质上和独唱的音乐素材是一样的。

默不默契？少年少女们互相看了看。

“范宁教授，为什么不让他们从五线谱开始学起呀？”伊丽莎白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在前期，它通过科学的符合人性的手法，激起所有人都具备的爱乐和歌唱本能，在快乐的体验中，建立起扎实的听-记-唱实践基本功

是的，它利用的是人的本能，不管受教育程度有多么低下都潜藏着的音乐本能。

“游戏的最后一轮。”范宁故意皱起眉头，“嗯，接下来可能得稍微点时间，主要看你们的配合默不默契了。”

活在这个世上，还能被说可爱的吗？

人，不就是机器的燃料或土壤的养料吗？

脑海中回响的音乐浸润着枯萎的精神园地，委屈似有了倾诉的地方，眼角湿润，鼻尖发酸。光线浸润着空气，滴落在脸庞，流淌于皮肤，灰白世界滤镜被移走，一切恢复了其该有的斑斓色彩。

范宁看了一眼怀表，然后淡笑着问她：“从我进门到现在共过去了33分钟，如果是去学五线谱，你想想.”

我们当然很棒了，刚刚那些美妙的声音，不就是我们配合出来的吗？

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加油”的鼓励意味。

“re——”

“归你们了。”范宁看向右边，“sol，la，sol，sol，记住了，你们的变化在第二个。”

“游戏继续。”范宁笑道，“介不介意加一点难度？很小很小的一点点。”

“hmm-hmm”范宁哼出一支常见的旋律，“至少会哼一段的同学请举手。”

“嘿，伱们。”范宁朝中间区域招了招手，“mi，mi，re，mi。”

“那就前十位举手的人。”范宁说道，“请大家和他们换个位置，让他们暂时坐到中间前几排来。”

范宁带着大家将音阶上下走了四五遍，直到这套音名手势被完全记熟。

因为一个合作的c大三和弦。

在范宁灵感丝线的牵引下，明朗的色彩开始流淌，光影缓缓旋转，在短暂而简单的错位后回归原点。

他的目光从两位音院学生脸上移开，看向台下一片殷切渴盼的少年少女：“很遗憾，乐器是一种商品，乐器有价，但幸运的是，最好的乐器永远都是你们的嗓子，它自由自在、天生易近、直抵心灵.它能让你们从日复一日的泥泞劳作或机械轰鸣声中抽身，将自己置于音符的共鸣和运动中寻得片刻慰藉，还能让更刻苦努力的你们，走入那些曾被认为是‘高贵’或‘无法配得上’的金色厅堂”

“你们在这里所听的音乐，所学的知识，所合唱的每一支歌，所收获的每一种感动，将会永远铭记于心，无论你们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你们余生漫长，还是已经时日无多.”

“它们将成为你们生命中的光与血。”

感谢首盟[感动浅笑]又打了个二盟呜呜呜，两章都多写了七八百字。

我即将陷入沉睡zzz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