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刚断掉的18小节开始,主题的后半段突然从a大调转入升f小调,原先是柔软的儿在夏风的吹拂下欢快地舞蹈,而这里,音乐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转变为了凄婉的凋谢之景。
“老师说,祝贺瓦尔特先生摘得桂冠。”
“啊,由我?”安的语气迟疑下来,“他们是很大的公众人物,代表你的话,有些礼节我并不是得心应手。”
但为什么说是“略微”呢
因为考察这种事情,只有决定提名“波埃修斯”艺术家,才有个明确的动作点,而不予决定只不过是“没有然后”。
“新生的朵还会是原先枯萎的那支朵吗?”范宁问道。
排练的引子段还没过完就达成唤醒,这种载入史册的壮举在他那里,就是学生完成课后习题?
海中出现了荒芜的一道道伤口。
“等等,发生了什么?”
范宁沉吟片刻后开口:“抛却文学家或道德家赋予的感性修饰,单从自然观的角度出发,人是比植物更高级的存在,这点会不会有错?”
“好!”“赞美盛夏!”“哗啦啦啦啦——”
好像有些道理?为首的这一群人都愣住了。
最近最低处的坡谷,缇雅城市民们的欢呼与赞叹声不绝如缕,大主教菲尔茨已跨下马车,并示意其他马车也停稳。
“现在我宣布——”大主教菲尔茨朗声开口,头衔措辞已悄然改变,“新历914年年度桂冠诗人称号获得者为:来自西大陆的旅费伟大指挥家布鲁诺·瓦尔特!”
姐姐对老师作品的解读好厉害……露娜心中喃喃出声。
现在这种情况,也可以说是考察组酝酿了三天后才做出提名决定的,不存在“打脸”或“朝令夕改”一说。
“舍勒!舍勒!”“布鲁诺·瓦尔特!”“盛夏快乐!”
“.”
就如很多人在人生的一个阶段,对某人某物所倾注的满腔热情是真心的,但在人生的另一阶段,对某人某物不再具备那样的情感,也是真心的。
……完成课后习题。众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再度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那些被车轮碾过或被行人践踏过后的狐百合,会立即地凋谢衰颓,再如积雪消融般化为空气中的红色尘埃。
生于阶层不低的商贾家族、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她,思考和表达能力无疑具备不错的水准:“也许,这取决于看待这一过程的视角?对于我们享受风景的人而言,原野的海长存不灭,一切凋零的疑问都将以新生作答,今天的狐百合原野热情似火,倘若明天一场暴风雨席卷于此,那也只需待得后天日出,它同样会是热情似火。”
“那是一座如新月般恢弘奇伟的高塔,《唤醒之诗》不过是高塔的基石,它固然出彩夺目,但既然基石已成,为什么不抬头看向更高的地方呢?”
周围道贺声、鼓掌声与上前握手者一时不绝如缕,更远处的围观市民开始往前挤。
她蹲下身束紧帆布鞋带,然后迈动轻快的步伐,走到山坡的坡沿,眺望着那群已走过大半路程的人们。
“为什么它们这么热情,这么脆弱,又能这么快地新生?”范宁的目光遥遥地望向前方视野开阔的海。
“那么,我现在理解老师为什么对于实现‘唤醒之咏’一事如此风淡云轻了。”察觉到了自身灵性变化的安,再度对范宁愉快行了一礼表达感激和倾慕。
其实,范宁突然觉得,有时人的信念或情感是随着境遇摇摆的,不是说跨过某个疑窦或结论后,就一生再也不会受其困扰了。
“我认为老师平易近人,待人友善,言谈举止中尤其注重他人的感受。”他老实作答。
“伱还挺懂,那由你去告诉他们吧。”
“你不是最自信的夜莺小姐么?定选赛上,你见到的公众人物应该也不小。”
“并非我们去看?那或许,每一支凋谢的儿都不再能清醒过来了,它们都会带着自己的独有特质消失,彻底地消失,这好像带有悲剧性。”露娜试想了一番,但她不解地摇头,“可是,按照您对神秘学基础隐知的教导,只有更独立的灵才能入梦,并最终实现灵与魂的分离,得以窥见表皮之下的真实色彩……没有人会认为儿们能入梦,那顺着推论的话,它们应该不具备灵魂,凋零对它们来说应该不具备特殊的悲剧性。”
“可是,今天关系到的是老师你的性情与风致,我自己是很随心啦”
“这些人呐,如此热忱地想要得见桂冠诗人,殊不知老师只是给瓦尔特师兄布置一道课后习题罢了,老师根本没有计划自己摘得桂冠的意思,因为根本无需去证明一件自己实力造诣已经达到的事情,他只是计划培养出一位‘伟大’级别的指挥家学生……”
再者更关键的一点——
范宁闻言,在持笔书写的间隙微微抬了一下头:
之前经历过酒馆“排队”风波的众人嘴角尽皆出现了一丝抽搐。
“这说明,“有”的诞生已经战胜了“无”的空白,它已经完成了第一次上升。”
“……从结论上看,这好像又有些过于自以为是。”小女孩攥起了自己鬓角的银色发丝。
范宁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学生,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对方的灵性迸射出了灿烂的烟。
爱是一个疑问。
“在这里,它是‘有’的。”安的眼神清澈明亮,“老师的第一乐章《唤醒之诗》是‘无’,是混沌的初始和萌芽,那里的对立粗暴而尖锐,这里也依旧存在,但是,但是,它们被写进了同一主题的两个方面,它们开始了第一次尝试性的相融。”
“嗯?”范宁看着这位爱唱歌的夜莺小姐。
瓦尔特一想到老师刚收下自己这个学生就慷慨授乐、彻夜创作《唤醒之诗》的事情,心中的感激与钦佩便油然而生:
“我不是来带他们来和老师见面的吗?”
作为当事人之二的瓦尔特,看着一大群人开始卸起物件、搭起礼台,突然感觉自己这场梦是不是做得有点深了。
自己一个在一二线级别间徘徊多年的指挥家,终于成就伟大是念想了很久的事情……
但不是说就让体验一下唤醒的感觉吗,怎么现在一致决定,直接让自己去当桂冠诗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