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悍然出手，大开杀戒。不但自己破戒，更是让佛门圣地染上罪业，令宝殿金身化为断垣残骸。与妖魔所为何异！？”

辰龙的诸番质疑，如若掷地金声，铿锵有力。

他终于明白了。

那是否此刻的少林寺，也能够用那些魔门歪理，去清扫世间，以逞私欲？

是的。其实或许玄机军的诸多底层士兵不知道，但是，诸如辰龙和子鼠这样的十二元辰却知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顿时骇然。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侠以武犯禁”。宗门的势力太大，朝廷便不好管控，居安思危。

因为现在少林寺众僧，并非没有心气。故而实际上不少僧人，心里都已经有了反驳之语。就要出言据理力争，和辰龙好好的辩论一番。

此刻，那个“小沙弥”已经停下了脚步，用平静无波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错！我朝廷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查封你少林寺！同时，不仅是你少林寺，在之后我朝廷还会对大晋王朝之内的其他武道大宗动手！”

辰龙惨然大笑道：“不错，或许朝廷的确有弊端，人间的确有苦难！但是岂能就此，便因噎废食，一概扫除？若世间无人，那又要世间何用？若苍生尽死，又谈何拯救苍生！？魔头休要浪费口舌，要杀便杀。这天下之大，又岂是你一老魔能够只手覆灭的？”

“我朝廷是为了天下生民！是为了你佛门所说的‘慈悲为怀’！天下宗派于天下苍生，就犹如衣中蠹虫一般。只会令生民更苦，令苍生更悲。”

然而……

一瞬间，几大元辰就明白了辰龙的意思。

辰龙突然大笑了起来。

就连玄慈方丈的眼中也只是茫然呆滞，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你，你……你这秃驴，难道疯了么？如此行径，少林寺于魔门何异，你又与妖魔何异！？”五大元辰中，申猴不敢相信的惊问道。

什么……！？

原来，庞师的判断并非错误。眼前的“空闻神僧”，真的是魔！

从藏经阁的记录，以及此番庞师隐藏的言语之中，苏橙能感受得到。

“阿弥陀佛……”

原来，之前“空闻师叔祖”所说的那些话，并非是真的要以身化魔。而只是学习之前的“庞师”言语。

“都说少林寺慈悲为怀。可是在我看来，却毫无耕作，侵占田产，便能够一个个养的肥头大耳。甚至连佛像金身都是以纯金打造！这种事情在王朝之内，却被人视而不见。若是天下宗门剥削百姓的钱粮都去分发灾民，那天下苍生，岂能还有七苦八难！？”

是的。

寅虎、巳蛇等元辰，此刻眼中也已怒气缭绕，似乎也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动手拼命。

就在这时，五大元辰，以及众僧刚觉得“空闻大师”言之理由的时候，突然便听到他继续说道：

为今之计，无论是示弱也好，说理也罢，只要能为同伴求得一线生机，辰龙都愿意去做。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金铁交击之声。

辰龙本以为，“空闻神僧”或许不会回复自己，亦或者就算在自己的言语之下，有所触动，一开口，也肯定是百般辩驳，斥责自己。

苏橙的话，令辰龙心中一惊，同时，脑海之中也不由得产生出了诸多疑惑。

如果这里全灭了朝廷，那么其实和被朝廷全灭的效果，区别不大。

这些话如果刚才说出来也就罢了。或许，庞师等人不会放在心上，但终究会借坡下驴，就此撤兵。

见“空闻神僧”似乎没有答复，辰龙心中顿时再度沉了几分。

如果做得过分，恐怕更是会被六大王朝联合绞杀。陷入无休止的纷乱之中……

数十个玄机军尽皆丧命，不仅如此。就连六大元辰的子鼠，和“镇北侯”庞师都已身死！再说这些话，未免显得空洞了许多。

“阿弥陀佛……老衲方才以佛门的烈阳法相伤到了这位施主。以至于其根基受损，故而令其作龟息之眠，方才再图化解伤势。”

甚至，在场的几大元辰，根本就没有拼命的能力。

这“空闻神僧”，竟然赞同了自己的话？

就在这时。

无论是少林寺众僧也好，庞师的先后质询也好，对方都没有哪怕是只言片语的答复，甚至连一个点头的动作都没有！

只是简单的走来，简单的出手，朝廷来人，便已折损了大半。

苏橙总不能来一波人，就杀一波人吧？且不说他自问现在恐怕还没有无视所有的实力。就算真的有，他也不会那么做……

但还没等辰龙细细沉思，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辰龙心下顿时一凛：“难道君侯没死？他……他是在给君侯治伤？可天下哪有先将人打死再给他治伤之法？”

一则是因为，这“空闻大师”言语之中，条理清晰，根本不像是走火入魔的疯癫之人。二则，也被其言语引入沉思。

更不想让如今寺外的上万军士，同样血流成河！

只有留待有用之身，才能够徐图报复大计。

即使天下宗门真的被晋皇尽皆扫荡。黎民苍生，便能够彻底远离七苦八难吗？

而最为麻烦的，则是“大晋王朝”这个背景了。

不仅仅是朝廷。就连少林寺众僧，此刻，也怀疑了。

是的……

还没等众僧开口，忽然淡淡地佛号响起。

但在这时，辰龙却伸出手拦住了他们。

非但是朝廷。以这魔僧的心性，恐怕，就连少林寺众僧都难逃一死！

不仅如此，恐怕天下苍生，都将会迎来罕见大劫！

他陡然拔剑，但却并非是反抗。因为辰龙知道，自己就算反抗也不会是这魔僧的对手。与其死在魔僧手中，还不如……

只会被这魔僧以“慈悲”为号，徒添几具尸体罢了！

伴随着一声剑鸣，辰龙手中剑光凛冽，便要举剑自刎！

“辰龙！！”

苏橙说道：“天下王朝，有苛捐杂税，军政款条。有官商合谋，兼并土地。亦有穷兵黩武，极奢土木。这些，都是黎民苍生之苦。”

仔细想想，从“空闻神僧”一出场到现在，几乎对所有人都是无视的。

苏橙说到这里，本已经令人震骇。

如今庞师已死，子鼠也已命丧。

一直都没有言语的“空闻神僧”，眼中似乎略微闪烁了几分：

“施主说的有理……”

在之前那“火焰法相”之下，除了辰龙和已然身死的子鼠之外，剩下的几大元辰，虽然恨不得豁出性命，决一死战。此刻即使再愤怒，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

事实上，关于这一点，无论是“苏橙”也好，庞师也罢。甚至是“昭王”和“晋皇”，心里也都是门清。

“你可曾到边荒去过？如今大晋王朝的百姓日夜辛劳、勤恳耕种。四海之内都没有闲置耕地，却仍旧有不少人处于饥寒交迫之中，每天都有人活生生的被冻死、饿死，莫说是粮食麸糠，就连草根树皮都被扒尽，甚至易子而食！”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自己身后的几大元辰，以及寺外的上万士兵的性命，他的心中不由得涌出了几分坚定和希望。

少林寺肯定就没了。

所以实际上此次庞师查封少林寺，虽然有益于苍生，但也未尝没有集中皇权的私心。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就像“莲教”一样。分分钟沦为魔门左道！

辰龙等五大元辰固然已明白了眼前的“空闻神僧”的意思。可是，心中却仍旧是余怒未消。而众僧，也仍旧有些茫然。

可是……

是要将天下的所有生灵，都屠灭杀尽！？

此次朝廷查封少林，针对宗门，固然有为了天下苍生之心。可是，却也未尝没有收拢产地，集权入公的私心。

如今他以此番言语戏耍，用尽了庞师之前用过的所有手段。可以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无论是从武力还是大义之上，都可以说是完胜了！

然而……

“宗门所在，的确是有弊端。不过，对这天下生民造成苦难的，也不仅仅天下宗派，还有天下王朝。”

这本是痴人说梦的话语，可是，以刚刚这“空闻神僧”展露的实力。若他真的选择了这么做，虽不至于真能够令天下人都被杀尽。但恐怕，也会让大晋王朝，元气大伤……

“难道说……！！”辰龙陡然一怔，随即心中涌现出了几分至喜。

现在就算冲上去，又有什么用？

这所谓的“空闻神僧”的意思，难道说……

那岂不是说，对方如果想的话，也完全可以让这“假死”，变成真死！？

若是之前庞师气势凌人之际，空闻神僧说这些道理，就算说得再精妙，把那三寸之舌都说烂，也不过只是一番“假大空”罢了！

即使是之后以武压人，略胜庞师。但众人倚仗朝廷，估计也不会安坐下来听他说教。

“如今朝廷所为，究其根本，不过是抱薪救火，扬汤止沸。即使天下宗门被扫荡而空，也只不过是止一时痛痒罢了……”

当……！！

可是，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

此话声音虽然不大，听在人的耳中，却仿若惊雷一样，顿时震撼了场中的所有人。

而面对如此惊问，苏橙却没有反驳，而是……

“辰龙随主而去。诸君慢行，我先走一步！”

说是俗也好，没有雄心也好，咸鱼也好。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才会选择这“斗而不破”的方法。但是，有意无意之中，也会给朝廷一种决心。

那就是“少林寺不怕得罪朝廷，化身魔门”的决心。

至于少林寺到底怕不怕，那就跟苏橙没关系了。反正让朝廷感受到这种魄力，以及空闻神僧的真实存在。那么以后，想必自己就可以清净许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