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泽水困,周原惊变(2)
娀姒姐~
后营两兄弟的寝帐内,骊戎氏正陪着大王子妃闲话,两女就坐在戎胥牟的榻边。
大王子妃,氏有莘,姓姒,名娀(song)。
按夏商的传习,名字有姓、氏之分。姓是各族的血脉源起,来自古时的母系部族传承,如姬、姜、姒、嬴、妘、妫、姚、妊等上古大姓。而氏则来自父系部族的传承,多以父祖名号、山川地名、官职等为氏,氏可改,如分宗改氏,比比皆是,但姓却永远不变。
除了商王族的大宗嫡脉,以子姓相称。其余氏族男子,也包括商王族的各分宗,都是称氏不称姓,如称戎胥牟,而不称嬴牟;称商容,而不称子容。相对的,女子则多称姓,少称氏。且姓在后,女子的私名在前,如娀姒,姒为姓,也可官称有莘娀姒,甚至简称有莘姒。
大王子妃将手中的黑匕递还给了戎胥牟,笑道:“确实是个稀罕物!不过再稀罕,也比不上你我姐妹的缘分!姐姐在戎胥城初见妹妹,便觉的投缘,是个性情的,如今能姐妹相称,是姐姐三生之幸呢。”
“娀姒姐,你这般说便折煞妹妹了,来儿、牟儿还不唤声姨母。我与你们姒姨,同为姒姓,两千年前可是一家人呢,咯咯咯!”骊戎氏真心欢喜,对方出身千年名族,却平易近人,毫无大国上妇的娇贵之气,更为儿子们来日在王都有个靠山而开心。
“一看见牟儿,姐姐就忍不住想起我家小儿,也这等年岁,但相比牟儿这般懂事,他可真叫姐姐操碎了心呢!倒是同来儿一样,天生力大,成天的惹事生非,都不知被子羡打训了多少次了,也不知悔改!”
“孩子还小嘛,慢慢就好了,牟儿也是突然间开了窍,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咯咯~对了姐姐,怎么不见你把侄儿带来呢?”
“本也吵着要来的,我哪敢应承他啊!这山高路远兵凶战险的,一不留神他真敢上阵厮杀去。牟儿、来儿,若是来殷都,姐姐定让我家那小子好好跟你们学学。”
戎胥牟见她端庄美丽,温柔和蔼,言谈间充满母爱的关切,不由心生亲近。
渐渐便不见生,问道:“姒姨,我听淳师讲了,阿娘的姒姓是传自黄帝时的有蟜(jiao)氏,那姒姨也是吗?”
“姒姓是上古八姓之一,也有不少分支,你姒姨有莘一族,是大禹王的后裔。”大王子妃或许觉得该有所避讳,便又解释道,“不过,我们只能算是夏国王族的远支,大商伐夏的时候,姨这一族可是出过大力的。”
“你姒姨可是有莘伯的胞妹。大商的元祖汤王,就是娶了有莘女子为大妃,而祖神伊尹,更是有莘大妃的媵(ying)臣。”
“媵臣是不是小臣啊?也可以成为祖神吗?”戎胥牟发现自家记忆,有的很容易回想起来,有的却似乎彻底遗忘了,内心更有种渴望,想弄清甚么,如吃饭喝水一样重要,但凡遇到疑惑便想问一问,否则便心气不顺。
“媵臣是陪嫁之臣,可不都是卑贱的小臣,幸好这话没让右相尹的人听到。”大王子妃摩挲着戎胥牟的小脸,温柔道,“跟我家那小子一样的好奇心重,甚么都想问,甚么都不信。”
骊戎氏怕姐姐被幼子的问题缠烦,转了话头:“娀姒姐,你说咱们困在这里,可如何是好?你也知道,我本是要为牟儿寻访巫医扁鹊一脉的”
说着又担心起幼子的身体,不到三年的光阴对于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若巫医这根救命稻草,找不到或救不了牟儿,牟儿的性命该当如何,眼瞅着如今的他,言谈举止愈发贴心,也愈发让她心疼起来。
“哎,那扁鹊终归只是传言,两千年前的传说之人了,我看你那巫士该当问责才对!”娀姒担心妹妹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转念又觉得自己的话怕不中听,考虑着妹妹的心情,忙歉意道,“妹妹,我是瞎说的,望神灵保佑妹妹与牟儿早日寻到巫医,治好病,不过你放心,就算有个万一,也可以跟姐姐回殷都,殷都的能人异士众多,总有办法。”
两人不想当着孩子,太多提及疾病之事,便聊起了如今的局势。
“听说周人中不乏顶尖高手,连戎胥甸都奈何不得,除非拼个两败俱伤,我想前面那群男人怕是已经吵翻天了。倒是你夸赞的牟儿那个师氏,何不唤来问一问,也让咱姐妹听听他的高见。”
“对啊,倒是把他忘了。”
骊戎氏吩咐一声,不多时,便有人寻来淳夏。
“淳夏,既然妹妹夸你,显然是有真才实学的,你且说说现下的情形,该如何解,说得好,我替大王子赏你!”大王子妃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虽看着有些文弱,但内敛英气,令人心生好感。
淳夏点点头,也不急着回答,反而看向戎胥牟,“夏想先问问小君子。”
娀姒暗想,倒是个尽心尽责的师氏,时刻不忘提点弟子,若是真材实料,或许受儿……
箕坐在榻上的伯来,以为在问他,想也没想道:“阿爷说,遇城造梯,遇水搭桥。”
“不错啊来儿,来日必是一代名将。”大王子妃笑赞道,“牟儿以为呢?”
“牟儿还小,怎知道这等武略之事。”骊戎氏担心牟儿答不出,挫伤了心气。
“少夫人多虑了,小君子天慧,知常人所不知,不能以寻常孩童视之,若非惊了神魂,怕是早就给了答案。”淳夏似有所忆道。
“当真?”骊戎氏由自不敢相信,但看得出淳夏并未说笑,而他也不是爱说笑之人。
“少夫人可知夏为何被老大人请为小君子牟的师氏?”
骊戎氏大惑不解道:“难道不是你常年与我戎胥易货行贾(gu),被爹看中?”
“也算是,但不尽然,易货行贾的人多,夏一区区小部族之人,又算得了甚么。”
“淳夏,你不要这么说,我们从来不曾小看你,甚至觉得你有大才,只做个师氏,实在是委屈了。”
“是夏与小君子有缘。”他微笑着继续道,“夏的部落常年靠着与戎胥等西土大族易货而生计。大前年,我又到戎胥城商谈羊、黍易贾之事,谈得晚了些,被老大人留宴,那时多饮了几杯,在前庭醒酒,不想误撞了小君子的一位族叔,族人与他起了些争执。回到宴上,听说后室丢了一朋贝。那位族叔恰好是司刑,就当场认定夏为贼盗。”
当今天下,多以贝充当易货行贾时财货的比量,贝常见的有海贝、铜贝、骨贝,三种的贾价相近。一朋为十贝,‘朋’字之形便是串起的贝。
此外因贝量不足,贾价偏高,所以易贾低价货物时也有石贝作为补充。此外还有更昂贵的玉贝。算起来大约一朋石贝便是一铜贝,一朋铜贝便是一玉贝。
因此说,朋友朋友,无朋哪来的友,利来则友,无利则路人尔。话说回来,若无朋,仍是友,才是真的友。可话又说回去,贫贱之友,当真可共富贵否?
“一朋铜贝,可值一田百亩之多,就算是荒田那也是不小的一笔财贝了,这等财货的偷盗,刑罚一向不轻的!”大王子妃听得入神,追问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淳夏这般讲,那肯定不是他了,族中刑罚一向是六叔家执掌,让我想想两年前的司刑是哪个?”骊戎氏努力回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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