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泽水困,周原惊变(7)
缓缓夕时,疑中逝,迟迟夙夜,真之难至。
阵前血气,伤未息,营里凶煞,劫之又起。
古来杀阵,唯老翅,谁家稚子,雏凤鸣矣。
接近了天光前最后的黑夜,这一夜又何其漫长。
“所有人都盘问过了?”
子羡端坐大帐,等待着子甫的上陈。
所有人希望寻得真相,联兵猜疑之心既起,怕连退去崇国都不安妥了。可所有人也同样担心寻得真相,若刺客身份棘手,分寸处置不当,怕是比现在的局面更麻烦。
比起几方来说,或许真凶是吴人自己,才是现下最好的结果。
“上到您与大王子妃,下到兵卒,都一一查问过了。从莫时到此刻,所有人的行踪,尽已获知。至于昏时五刻到夕时这一个多时辰里,只有三十三人有在外独处的情形,但要么短暂,多为小解,要么地点不合,我与商容逐一推断,以为皆不足以刺杀吴伯。这些人,连同吴人,戎胥家的几位都跪候在外面了,听候大王子的发落。甫私以为,还是周国的刺客,但该当不是周昌派遣,八成是吴伯当年与谁家结过仇怨,两脉争祀嘛,在所难免……”子甫已从商容那里获知了周昌的真实意图,便又想出了新的应对之法,转口又探道,“要不要让我问问云君?”
子羡沉吟,并未接话,若真要将刺客定为周国某家私仇,卜问云君倒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他看向跪坐一旁的戎胥甸,老将闭着眼仿佛在养神,一切似乎与他无关,看得人如何不气。
……
吴伯尸身旁,戎胥牟专心聆听着商容与淳师的对谈,交换着彼此获取的供词。
其实他久站,已经十分疲累了,然而心中总有股解清一切的冲动,好比眼睛模糊,便想擦净,头被蒙住,就想掀开。求知有之,伸冤亦有之,他心心念念的止叔之死,隐隐与吴伯之死有着某种关连。
所有人都随大王子与阿爷离去,淳师却唯独把他留在了此地,只有大哥执意陪在他的身旁。阿娘虽担心,但见过他眼中罕见的固执,明白他要自证清白,还是勉强应允了。
商容右手双指不停点着左手掌心,“淳先生,我们再捋一次来龙去脉,看看是否还有遗漏,可好?”他不等对方回应,继续道,“先是昏时两刻,商兵捡到了羊皮箭,交与了吴伯。”
“准确的说,是交给了侍卫长无疆,周人离去后由无疆呈与了吴伯。”淳夏纠正道。
“先生细致!于是吴伯派无疆先行查探密会之地,之后自己进帐向大王子面呈了此事,其后便带着汪芒丘山与一众侍卫返回了寝帐。那时大约是昏时四刻。昏时五刻吩咐汪芒丘山请调商兵去协助无疆,而吴伯则在汪芒丘山走后少顷,独自离去,有侍卫为证。”
他顿了顿,见淳夏并无异议,继续道:“汪芒丘山带兵到密林与无疆会合,但两人未能等到吴伯与邀约之人,于是回营寻找吴伯,这大约是住时三刻了。当时汪芒丘山亲自查看过寝帐,言称吴伯不在寝帐内。接着,他同无疆带了所有人,又请了商兵,再度前往密林搜寻……近夕时无功而返。回到寝帐时,正逢戎胥千夫长、百夫长们巡检,双方起了冲突,打斗中砸开了帐幔,发现了吴伯的尸身。”
商容将主要脉络理了一遍,“淳先生觉得可还有甚么缺漏?”
淳夏未直接回应,低头看向戎胥牟:“小君子牟以为呢?”
这话,一旁的伯来自然习以为常,但商容却好奇无比。虽说两人是师徒,但凶杀之地留个稚子在此,也不知这师氏是过于负责,还是过于不负责。莫非自己对师氏之责有何误解,不该是教些文字、族史、氏族和祭祀之礼吗?
昏、住、夕,刺杀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三个时辰,更确切一点,是昏时五刻吴伯离帐,到住时八刻发现尸身,十二刻。
戎胥牟没留意淳氏的问话,也不知道商容的腹诽,正自顾自出神。
淳夏手搭住他的肩膀,“在想甚么?”
“啊?哦,徒儿又在学您,您的那个推断之法呀,嘿~”
戎胥牟挠挠头,他隐瞒了自己偷偷摸过吴伯的事,因为他思索过草庐和止叔的眼中幻景,都是在他触碰时发生的,尽管不确定那是甚么,但肯定不同寻常,好奇探求之心早已在脑袋里打了个结。
但他没有求助于旁人,哪怕亲人,一来不知道如何开口,二来也隐隐觉得自己这异状还是不说为妙。不过这次尝试,期待中的幻景并未出现,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先前现学现用得不错,这次看你怎么个用法。”
“这次我不是吴伯了,我是刺客。”
“哦?那你想出了甚么?”见徒儿拍拍胸口,淳夏点头认可了这个立足之点,而商容也觉有趣,饶有兴致地旁观。
“我就在想呀,我若刺杀吴伯,定要躲着大家的,而将尸身搬回寝帐,那同样得躲着大家。可我怎么能知道寝帐这里没有守卫呢?要么我会偷偷来看一看,要么就是有我相信的人告诉我了。”
“你认为是有人联手刺杀?”商容忍不住问道,这个可能的确存在的,在淳夏的提议下,他同云君祀在盘查时,也重点留心过。然而营次人丁密集,旁证往往是多人,在众多高手的察言观色下,想多人联手做到供词天衣无缝,实在太难了。
“我没想有没有人联手呀,我试过,想不清楚!那我想就算有人告诉我寝帐的情形,我也不敢始终避着大家啊,那样的话,商大人早就查到了。”
“是啊,其间全营上下独处时辰较长的只有几人,一个好巧不巧也遭人杀害,一个远在几里之外,前后都有旁证,两人也都不可能搬运尸身。”
商容自不知道,眼前师徒已经探验过前者之死了。
“那您说是不是比起刺杀,搬尸身要更费些时辰呢?”戎胥牟问商容道。
“是啊,那又如何?”
“是的话,我刚刚就在想,我究竟要怎么搬呢?既要避开大家,可吴伯又那么大块头,也不轻啊,应该还有血……”
“对啊,与其盯着刺杀,不如着眼于搬尸!”商容眼睛一亮道,心中暗笑自己还不如一个稚子,这才发现这小君子又俯身细查起了尸身。
“怪了,毛毡上怎么有这么多的血呀?可止叔的血早就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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