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闻言一怔,将它们贴在眼前,仔细分辨,叹道:“若小君子此言非虚,你的眼力可能远胜过容,令人惊叹!你倒再说说,为何白发染血,而白丝却未染血?”
戎胥牟自信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跃跃欲试道:“我想白发是在刺杀时被黑匕斩断的,自然是染了血啊,而白丝困缚尸体时,要么血干了,要么有隔甸。”
推断越来越顺,越来越纯熟。若说是今夜才学,他自己都无法置信。一切犹如本能,或许真如淳师所言,自己失魂忘记了,如今在他的引导下,一点点重拾回来罢了。
“隔甸?隔甸!”商容忽对着吴伯尸体躬身一礼,告了个罪,猛地掀起吴伯身下的毛毡,却发现下面仍有一层毛毡,也有血迹,但较上面一层干净了些。
“原来如此,真的有隔甸,我说吴伯的毛毡踏上去为何如此舒软,原来竟是两层。上面一层怕是刺客用来包裹尸身的,甚至自身藏在帐顶时,真可能用它来作遮挡,然后跳下,杀人,裹尸,悬固,之后便是等待尸身的坠落,碰巧赶上吴人与戎胥的打斗。虽然有多处巧合,甚至不可思议,但总算勉强复原了刺杀的经过。”
“刺客究竟是谁呢?”商容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大步跨越得实在不易,也足够爽快,忍不住拍了拍戎胥牟瘦弱的肩膀,“小君子牟真是令人惊讶,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断事之明,我看不如跟我回殷都吧,我举荐你入王学,来日必能成为我大商股肱,怎么样?”
戎胥牟想也没想便回绝道:“我有师氏了。”
商容轻咳了一下道:“倒是忘了请示淳先生,是容一时激动,失了礼数,淳先生必然知道,王学与学童自家师氏并无冲突,而且王学的册典之多,天下诸族无出其右!容是真心希望小君子不要荒废了这般天资。”
淳夏拱手谦道:“夏虽为师氏,但却不敢替小君子做主。入王学一事在夏而言,自然是万分赞成的,但终究还要戎胥甸首肯才是。”
他不方便对商容说起虚症之事,事关小君子的性命,也确实无法替其家人做这个主。
“也罢!此事不急,容后再与戎胥甸大人请示商量,我且先去确认侍卫有关吴伯离去的证言,若真如我等所料,那之后的种种推断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说着躬身施礼告辞,点起几名商兵,便向后营快步而去,只剩下师徒、戎胥来,与数名看管尸体的商卒。
“淳师,你认为刺客到底是谁?”
“学得很快啊,已经开始问起为师了!”淳夏满意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觉得巧合太多?”
“嗯,我就想啊,我是刺客,我做好种种安排了,又怎甘心忍受好几处,要听天由命呢?”
“你说说,都有哪些处听天由命的巧合?”
“嗯……我想想啊……第一处就是箭信了。刺客曾吩咐汪芒大人调兵协助无疆大人,可见他是知道箭信的,从时辰前后来看呀,箭信八成是他射的,不,十成是他。可万一箭信没有被发现呢,或者说没有被及时呈给吴伯呢?那他埋伏在寝帐就很危险了,就算能勉强刺杀,估计也很难逃走吧,不是吗?”
“很对!继续说!”
“第二处便是藏身了,我虽猜是帐顶,一番推断后似乎也只有帐顶,可我又无法想象那里如何才能藏好一个人,而不被人发现!”
“这不怪你,你因虚症的缘故,从没炼过巫武,对高手的世界知之甚少。还有吗?”
“第三处是我那黑匕,怎么就成了凶器呢?刺客是如何从我的寝帐取走的呢?而且为何会成为凶器,难道因为它锋利啊?可刺客怎么知道它锋利呀,我又没展示过。更巧的是止叔也被人杀害,我总觉得其中有关连。”
“很不错!这也是为师最大的困惑!就这些吗?”
“还有最后一处,尸身的掉落刚巧是打斗的时候,如果没有这场打斗,尸身或许会一直不掉下来,那便有可能被发现在帐顶,刺客的手段便会直接暴露了啊。”
“非常好,超出了为师的预期,你觉得真凶是个甚么样子?”
“他定然不是外面的刺客了,如此大费周章的,显然是为了隐藏他自己啊。他对吴伯与吴人该是无比的熟悉,声音啦,习性啦。在整个事情里,他该有很深的牵涉,才好暗中引导,弥补那些缺漏,让我们看似巧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