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5章 剑斩嘉措

站在圣雪山酒楼的屋顶，真的有“会当凌绝顶、一览眾山小”的感觉。

圣雪山大酒楼恰好在城中的南北主轴线上，整个高州城的风光尽收眼底。

只见嘉陵江如一条碧色絛带，自北而来，在城东拐了个大弯。江面浮著几艘商船，船夫们赤脚站在甲板上，长篙一点，水纹便层层盪开，惊起两三只白鷺。对岸锦屏山的轮廓浸在青灰色天光里，山腰的薄雾像谁隨手扯散的絮。

城內的街巷顺著地势起伏，宛如一方有生命的棋盘。

正北的州衙最是威严，黑漆大门上的铜钉映著阳光，差役们正处理著刚刚死亡的百姓尸首，当然，其中多数是吐蕃间谍。

西边的瓦市已开了市，蒸胡饼的雾气混著煮羊羹的膻香飘上来，贩盐的商贾正用蜀地土话与人爭执，几个挑著鲜藕的农夫蹲在墙角，用草绳綑扎沾泥的藕节。

城南的张飞庙前，香客们正往铜鼎里插香。青烟繚绕间，一个戴鏤头的老儒生对著桓侯塑像长揖到地，他身后两个总角小儿偷偷往功德箱里塞了颗酸枣。真是调皮啊，凤九霄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最热闹的还数下新街，绸缎庄的伙计们正在往门里搬运五色锦缎，美丽的纹路如流淌著水波。

隔壁药铺的学徒踩著板凳擦拭“精究岐黄“的匾额，街心一个卖艺的汉子把钢叉舞得呼呼生风，铜钱落在陶碗里叮噹作响。

不少吐蕃商贩摆摊叫卖藏刀、藏红、小饰品。当然，他们的藏红的品质肯定不如那些大商铺子里的货物。

转头向东望去，几个赭红袈裟在古柏间时隱时现，那是几个喇嘛在小路间穿行。几个戴帷帽的小娘子正互相搀扶著相向而行，鹅黄色的裙角扫过路边新落的槐。

城中民宅櫛比鳞次，汉式竹楼和藏式土屋错落有致。

秋风掠过耳畔，带著桐油、香火和江水的腥气。

正北的方向两道飞奔的身影快如离弦之箭，一前一后，远远望去像似两只贴地飞行的大鸟！

凤九霄自言自语道：“这个嘉措王子竟然是三倍琉璃，这说明圣尊麾下必定还有三倍琉璃境以上的高手！自在魔都见了自己一面，圣尊如今想必也是在闭关苦修，以期日后能与自己有一战之力！”

嘉措王子眼见又快遇到西边城墙，马上向南狂奔！

庞十五藉机调整呼吸，先是“吸蓄呼发”五十次，再哼哈二气五十次，循环往復。所谓哼哈二气调息法，即“哼”声聚劲，“哈”声放劲！一呼一吸之间便觉气息绵绵，神清气爽！

嘉措跑了这么久，自然察觉到身后的黑衣少年並不是追不上他，而是在故意消耗他！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是加速、减速还是急转，对方总是和自己保持著六丈距离不变！能精控到这种地步，分明是故意的！

而且他明显感觉对方的呼吸一直在变化，时而呼长吸短，时而吸长呼短，时而呼吸全无，时而气喘吁吁，这廝竟然是在借追杀自己的间隙修炼吐纳呼吸，简直欺人太甚！

所以他也开始藉机尝试狂奔之下如何调息之之法！以前一直养尊处优，呼吸吐纳也只是静坐或躺臥之时才进行。若不是师尊给自己搞到了雪山万载寒玉打造的冰床，使自己睡梦之时依然吐纳不停，事倍而功半，又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无脑堆砌，自己怎能突破三倍琉璃境？

暗运內息，开始尝试诸多呼吸法门。分密宗呼吸分“九节佛风”、“金刚诵”、“中脉悬息”三阶。

九节佛风呼吸法，对应禪定印，表现效果：净化三脉七轮！

金刚诵呼吸法，对应金刚吽迦罗印，表现效果：激活心轮菩提心

中脉悬息呼吸法，对应法界定印，表现效果：发虹光身成就！

以他现在的功力，自然已经练至最高阶，但是静坐与狂奔是不同的两个状態，如何能举重若轻，在狂奔中保持呼吸如静坐，这才是难度重点！

嘉措开始从初级呼吸开始尝试。九节佛风的姿势原本需是“金刚跏跌坐，脊柱如箭”，方法是右鼻吸气即白色净光入，然后屏息——观想净化脉障——然后左鼻呼气即黑业浊气出，循环九次，可治气脉淤堵！即“九节风息，涤除三业。”

嘉措在狂奔中尝试哟呼吸法，极力保持心跳平稳，呼吸平稳，然后开始右鼻吸气！

身后的庞十五已经尝试过了凡息之法，开始深度武息之法！武息呼吸法特徵是“腹式呼吸，深长有力！”连续五十次，果然与静坐时的吐纳感觉明显不一样。所谓“气沉丹田，力由脊发”，那是蹲马步，现在自己狂奔如箭，如何做到“力由脊发”？庞十五开始尝试出拳！只是出拳感应气息运用，並没有进攻嘉措！

两人不停地转换各种平时静止状態时才运用的呼吸法门，居然各自大有收穫！

庞十五渐渐悟到了为何大哥无论经歷何时与人大战，到最后总是云淡风轻一脸轻鬆，从未有过气喘吁吁的时候，而自己虽然也功参造化，但是若和明尊这等五倍琉璃境高手遭遇，每一招都不得不倾尽全力爭取不死，一场大战下来，很难保持心平气和！

两个人绕著內城高速穿梭，顷刻间围绕內城转了两圈！

凤九霄心道：看来十五这是在藉机修炼吐纳功夫，这种条件可遇不可求，如果打断，恐怕再无合適时机！

遇到一个功力旗鼓相当的高手做为对手，那是江湖武夫的幸运！遇到功力低於自己的，三招两式便打倒了，无法起到激励自己的作用；遇到功力高於自己的，自己则有丧命的风险！所以，对方武功跟自己差不多，但又略比自己低一筹的，效果最好！因为既获得了武道砥礪提升了自身境界，又將对方打入尘埃，世间又少了一个对手！

现在这个嘉措王子就是一个上佳磨刀石！

庞十五调到“真息”层级，逆腹式呼吸，绵密无声！

他一直想进入“龟息”而不得！此龟息与彼龟息不同！平常所说的龟息大法是指人在静止状態下，“真人之息以踵“之说。其核心在於“外息断绝，內息自成“，模仿龟类冬眠时的生命状態，达到“呼吸无出入，真气自循环“的先天之境。“此术非匹夫可妄练，须持戒积德，方得入门。”

外息断绝，指口鼻呼吸近乎断绝，仅以皮肤毛孔与外界交换气息；

內息自成，真气沿任督二脉自动循环，形成“小周天“——《黄庭经》称“呼吸庐间入丹田“。此时心跳六十息內只跳三次，类似动物冬眠，代谢极缓！

平日里江湖高手所说的龟息之法无非是能坚持闭气多少个时辰，而不是经年累月处於龟息状態。人若是真到了可以长年龟息的状態，呼吸断绝，心脉自运，那便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按道家说法，这已经是羽化的前兆！

《悟真篇》有云：“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

龟息大法在实战方面也非常有用！

《列子·黄帝》曾载“有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鱉弗能游，黿鼉弗能居.而有丈人蹈之“，即龟息避水之术。

另《纪效新书》记载，斥候遇敌时可“闭气如尸“，骗过搜查。

再有，人在重伤时进入龟息状態，可降低代谢延缓失血！

所以龟息之法相当重要！

庞十五心道：闭气如尸，自己躺下时完全可以做到，屏住呼吸，弱化心跳，或者施展隔绝小天地屏蔽自己，都不成问题！但是自己在这种剧烈的运动之下，如何“闭气如尸”？

他默默念道：：“龟息绵绵，归根復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庞十五屏住呼吸，开始进入“內息循环”。若是平时，就算五个时辰他都不觉得难受，可是现在正处於狂奔状態之下，突然闭气片刻之间便觉有些头晕眼！只得作罢！看来狂奔之下消耗真气过巨，单凭“內呼吸”运转根本满足不了正常的消耗，炼精化气供弱於求！

已经快绕了第三圈了，庞十五觉得各种法门都已尝试过了，也摸索出了不少经验，至少与敌人交手时可以有保持更平稳的呼吸，呼吸稳则状態稳，状態稳则战力稳！

再跑下去也获得不了什么裨益，庞十五大喝一声：“看剑！”剑光一闪，凝霜剑已然出鞘！

他现在刻意不使用血剑，就是不想让对方处於“劣势”！

一个处於劣势的对手，是无法带给自己更高的挑战！没有更高的挑战，自己如何突破更高的境界？

嘉措只得拔出腰间弯刀回挡！

当的一声大响，刀剑相磕，炸出一团火星！

嘉措的藏刀含有域外陨铁和雪山万载玄冰，刀身坚韧无比，刀锋无坚不摧，与凝霜剑不相上下!

但庞十五借前冲之势刺出这一剑，占据先手之利，而嘉措则是以后退之势还击，处於劣势，刀剑相击，嘉措滑退两丈有余，地面被双足犁出两道深沟！

而庞十五身形亦被嘉措震得一滯！

两人在城墙下遥相对峙。

嘉措手中弯刀寒芒闪烁，神情紧张：“你到底是谁？”

庞十五道：“庞十五！阁下紧张什么？”

“你腰间那柄剑有古怪，让我心绪不寧！”

“既然你怕这个，那我就先卸下！”庞十五竟然真的摘下血雨飘香剑，然后轻轻一挥，血剑连剑带鞘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入城墙，波地一声，震得周边碎石沫纷纷洒落！

嘉措浓黑的剑眉一挑，“你很自大！”

庞十五淡然道：“这叫自信！”

“你不能放我走？”

“不能！”

“为什么？咱们好像没有私仇吧？”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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