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雨夜下。
他的死相很惨,胸腔被穿透,心肺被石雕牛角撕裂,死后的他头颅和四肢无力下垂,肺泡里的空气跟鲜血顺着无力下垂的脑袋逆流,从嘴巴跟鼻腔里倒灌出泡沫样的血水,染红了麻布衣和地上的积水。
“这动静传到道观里,还能有这么大动静,地面晃动,这动静绝对不小。”
“?”
然后有领队的将士,下马来到都尉将军面前,因为隔着远,晋安未听清都尉与其对话内容,过不多久,那位将士走开后又回来,找来梯子爬上石牛搬尸体。
居然没有一人看到那人是怎么走进广场,是怎么接近石牛,又怎么死在了牛角上。
晋安仔细一瞧那金溜溜的铁棍,这玩意居然是纯金打造的降魔棍,黄金能镇邪,自古僧人里就有在寺庙里供奉金佛辟邪的传承。
如果是后者的话……
晋安看到了手举火把的几十号铁骑卫,团团围着石牛,目光扫过这些人,他还注意到了都尉。
“老道,都尉今晚好像有大行动,你跟削剑留在道观里守好赵平发尸体,免得这赵平发的尸体再生什么意外,我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不用猜都知道。
火把如一条长龙照亮夜空,一队队军纪森严的军队,终于从城外开拔到广场这边,杀气腾腾的把广场周边团团包围,兵器出鞘,严阵以待漆黑夜幕下的四周。
轻松跃身上屋顶,眺高远望,但是雨夜连绵的府城里,黑黢黢一片,四周都是雨幕下的朦朦胧胧的建筑轮廓,再远些就只剩下漆黑一片。
哥哥头戴尖长帽,写着“你可来了”,手持打魂棒。
在雨中负手淋雨,瞪石牛瞪得有点眼睛发涩的都尉,脑门上青筋突突跳。
脸上肌肉,身上肌肉,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消瘦下去,身上三把阳火在快速削弱下去,晋安仔细一看才留意到,这书生的后背上趴着一团不知是什么正在蠕动的东西。
只不过……
也有人厌倦了四处奔波,就喜好当官,想改变命运,给子孙后代留份丰硕福荫。
晋安是真心祝福哭丧人兄弟跟着都尉这位好将军,前程似锦,当个大官。
他注意到晋安的目光,脖子僵硬的咔嚓咔嚓转过头来,已经被换脸的书生,朝晋安露出惨白牙齿的诡魅一笑。
晋安放下手中纸钱。
当看清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后,晋安目光里升起浓厚兴趣,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可不就是那位屍解仙前辈遗留在人间的石牛方向吗?
是那对很搞笑的哭丧人兄弟俩。
开始响起阵阵凄凄惨惨戚戚的哭丧声。
人各有志。
其实,眼前这个挂在牛角上的死人,并不是都尉出手杀死的,他甚至都没看到这人是怎么死的,埋伏在附近的手下也都没看到这人是怎么死的。
都尉拒绝了手下人递来的雨伞跟蓑衣,他淋着雨,负手站在石牛前,跟藏匿在远处的晋安一样,神色凝重的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石牛。
牛首微低,粗壮牛角微微倾斜仰天,前蹄抬起,像是身上正负重驮着什么东西,重若千钧,气势既磅礴又沧桑,悲凉,孤独。
四周其他铁骑卫:“……”
他坐镇后方,闭目养神,养精蓄锐,当他听到夜里响起的巨大动静,起身来到窗前时,就已经看到牛角上已经挂着个死人。
那是一张被剥皮下来的人皮人脸!
晋安目光一凛,但他想出手救那书生时已经迟了。
那书生文弱,长得面黄肌瘦,一开始晋安还以为这人是阴祟,可这人不怕他身上阳气,晋安在书生身上感应到了活人才有的阳气。
石牛还是那石牛。
毕竟,换了谁要真的抱着这么多黄金天天跑,还干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修行者,整天跟一些臭烘烘的尸体、阴祟、污秽打交道?整个苦行僧一样苦哈哈。
都尉这又是派人暗藏在广场石牛附近,又是早有预谋的紧急调动大军奔赴广场石牛,这摆明了就是冲着屍解仙前辈遗留在人间的石牛而去的。
就跟突然出现的一样。
哭丧人大哥瞪了眼自己弟弟:“咱们已经是官家身份的人了,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们说话要有文化,要有内涵,不能再口无遮拦乱说话了。啥叫都尉将军在干瞪眼,说话没文化!”
雨水冲刷地面,地上流开一大滩血水,滴滴答答,猩红血水混合着雨水滴落,在那尊高大威猛,气势磅礴苍凉,两人高的石牛尖尖牛角上,胸腔穿透的挂着一个仰面朝上的死人。
地上的血水还在继续扩大。
那书生本就不多的阳气,已经被其背后蠕动的蠕动人皮人脸给吸光最后一丁点的阳气,骨瘦如柴的暴毙而亡。
随着身体里的血液流干,血水流速慢慢变慢,凝固,变成了缓慢滴落。
倒是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还有地晃感,把一些还没熟睡的人惊醒,雨夜里看到一家家灯烛正零星不断亮起。
就在晋安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广场石牛方向时,蓦然!
随着洞天福地通道即将出世,各种幺蛾子都开始赶一块了。
这只响箭就像是一个信号,城池里,开始传来一大批军队的急行军踏步声。
哭丧人弟弟没有发现到身边其他人的气氛异样,两眼发亮的看着自己大哥,兴奋说道:“哥,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告诉我,我们对着这石牛哭丧,就能哭出位屍解仙的仙人!”
随着越是接近广场,听到的动静越大。
晋安觉得,应该是白天有屠夫经过广场石牛,看到这尊石牛活过来的消息,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从而引来了有心之人的窥觊。
“府城里哪里方向肯定有发生什么大事了。”
“老道,不是赵平发诈尸了,是外面,动静是从道观外传来的。”晋安无语看一眼老道士,并同情的看了眼棺材里好端端被老道士喷符水的赵平发尸体,这赵平发脾气真好,这样都没诈尸去掐老道士。
肯定是奔着石牛来的。
看那情形,就像是早已埋伏许久。
好家伙。
正是朝响箭所在的广场石牛去的。
“你以为都尉将军是在赏雨?错,其实都尉将军是在看石牛。你以为都尉将军是在看石牛?又大错特错,都尉将军看的不是石牛,而是在天人感应十几年前那位屍解仙失败了的散修仙人。”
但这书生有点不对劲。
滴答——
是都尉他们杀的?
还是…石牛真的活了过来?这石牛已经从石头的死物成了有灵的活物?
看着倒挂在牛角上死不瞑目的尸体,这一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石牛被石匠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根腱子肌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一切都太突然。
眼前这名穿着打扮普通,故意不想引人注意的老者,是名隐藏在民间里的能人异士。
尸体脚下的地面,洒落了一大叠黄符符纸,十几根棺材钉,一枚道镜,一根金溜溜的铁棍。
“这对哭丧人兄弟的确有些本事,而且为人心地不坏,跟着都尉这么位视手下如手足,爱兵如子的都尉,倒也是个不错前程。”
当晋安对视上那书生时,背生寒芒。
他出手如闪电,朝背后一抓,手上蒸腾起炽热内气,掌上附着浮屠气罩,附着着浮屠黑焰内气的手掌捏爆了一张顺着屋顶瓦片,企图上他身的人皮人脸。
大道感应!
阴德一百!
而就在晋安捏爆了企图从他背后偷袭他的人皮人脸后,周围黑暗中的屋顶上,墙壁上,窗台上…各种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居然又蠕动出一张张张人皮人脸,它们阴测测的飘飞回那被邪祟附身了的书生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