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就算是汽车,也行驶的小心翼翼。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个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开她身上这束缚,出去把那女人给找回来。
那件连衣裙是蒋佳然的。
她在很小的时候被蒋南收养,养在身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蒋南视她为亲生女儿,这古堡除却蒋南,地位最高的,就是蓝昭。
哼了半天,那仆人还愣在那里。
不管前面有什么,他们似乎都只有一个选择了。
蒋佳然和红姐松开手,对视一眼,心有余悸的松一口气。
嘴被封,只能发出如蚊蝇般的低哼声,这古堡的隔音效果好的不得了,这么屁大点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风一程,雪一程。
蒋佳然知道自己劝不动了,也就没再说话。
红姐腿酸了,她索性在路边蹲了下来。
胶条利索的给扯了下来,从头到尾动作流畅没有任何的停顿。
红姐身子一抖,转过身将蒋佳然的身子环在怀里。
白色的雾气在暗夜里飘散开来。
这路漫长无比,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仆人这会儿清醒了,一眼便领会她的意思。
她没有理由叫她跟她一起受这苦。
她回抱住红姐。
她方才观察过了,缚住他的,是手铐。
好想再扑进他怀里,问他一句,阿衍,我回来了,你还愿意娶我吗?
可惜老天没有给她回答,只有无数的雪落尽她眼眸,最后,凝成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滴落下来。
红姐猛地抬起头来:“不后悔,我在,还可以照顾夫人,我若不在,夫人要怎么往前走。”
她咯咯的笑了,扑进他怀里。
蓝昭站在一楼的客厅里大喊一声:“都停下来!”
就算,是死。
蒋佳然没有回头,她出神的看着窗外。
“小矮人。”
“撕拉——”
那天,漫天纷飞的雪里,她伏在江衍胸口前看着江衍,她说:“江哥哥,我长大以后要做你的新娘子。”
不知过了多久,红姐以为蒋佳然没听清,准备再问一遍时,蒋佳然轻轻的吐出一句:“不会。”
蓝昭裹着被子坐起身来,垂眸揉了揉手腕,吊着眼尾看那男人一眼:“昨晚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从古堡离开。”
她和红姐坐在最后。
汽车晃晃荡荡,像是没有尽头。
很久,才离开纽约地界,驶入一座不知名的山。
眼里有什么在晃,像是很快要掉下来。
“嗯,你正好堆了个小矮人。”江衍站在白莹莹的雪地里,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好像会发光。
她猜不到她会把钥匙放在哪里,她寻了铁丝来。
这胶条粘的时间挺久,这会儿早牢牢粘在蓝昭的嘴上,这么一撕,活生生带下来一层皮,疼的她嘶哑咧嘴的。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脚掌都麻了,门外才传来响动。
蒋佳然依旧坐在轮椅里。
虽然这水不是蒋佳然端来的,但却是这古堡里的人端来的。
以前她从来不相信宿命,可现在,这现实叫她不得不相信。
这次,或许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真是可笑,当初她知道自己双腿被炸飞想死时,没死成,这会儿她拼着一股气想要回去找江衍时,却好像要死在这大雪中了。
因果缘由明了了,蓝昭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不对,来自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女人不在这里了。
她必须暂时先离开这里。
是个古堡里的仆人。
可这红姐,平日里这个点她应该在做饭,可方才经过厨房的时候她扫了一眼,根本就没有人影。
这意味着,她没有完成蒋南交给她的任务,等蒋南回来,免不了一番责骂。
她蹙眉,这女人真没走?
那女人现在可能已经逃了。
山是盘山路,一条陡峭的路,不知蜿蜒至何方。
穿好衣服,没有任何迟疑的,她拉开房门去了主卧。
那天,江衍堆的是一个小公主,她手笨,本来想堆个小王子,却堆成了小矮人。
去他身边,比死叫她更痛苦。
风雪依旧在下着,像是不知疲倦。
她叹一口气。
这么堪堪一休息,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
她心底声嘶力竭的问,老天,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会离开这里,一定会。
到底是雪,这不一会儿的功夫,红姐五指冻的红彤彤的,她把手拿在嘴前,呵气。
雪有甜意,入口即化成水,流进胃里,冰冰凉。
早在三个小时前。
要么,是按原路返回,要么,是继续步行向前。
可放眼望去,长路漫漫,没有尽头。
此时,车头距离前一辆车的车尾只有五公分。
前方,是连着撞在一起的三辆车,其中有一辆,大半个车身都坠下盘山公路,撞破护栏摇摇欲坠的挂在那里。
这一走,就是两个小时。
蓝昭翻了一个白眼,用力的踹了一下床板。
有人要害她?
蒋佳然睡不着,残肢处的痛意愈发的变的明显。
她皱巴着一张脸盯着江衍快要哭出来。
离开古堡时,她曾许诺红姐,不会叫她跟着她吃苦,可现在,她不是跟着她吃苦又是什么?
电视几何墙下,有台年代古远的木柜,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那里面有一个抽屉,放着蒋佳然的护照等。
开手铐,不在话下。
古堡戒备森严,外人,插翅难进。
她盯着护栏下深不见底的深渊,一双眼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
盘山公路,空无一人。
红姐自己也吃了些。
可四下里依旧没有一个人,只有在不知名的远方,零星闪了灯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机场出发。
蒋南曾让她注意着些。
这路是不能走了,前方全被堵了。
蓝昭垂了捶眼皮,又哼了两声,示意那仆人把她嘴上的封条给撕下来。
现在,她唯一能用的,只剩下腿。
“谢谢夫人。”
没有?
她的嗓音嘹亮有穿透力,这么一喊,大部分人都停下来。
这天地间,寂静的没有一丝生气。
轮椅停在路边,停在一片黑暗中,停在一片凄厉的风声中,孤零零的。
他们茫然的看着她,蓝昭掐着腰站在原地:“不用找了,她走了,现在一半人跟我去机场,一半人继续留在古堡里守着。”
这一瞬,蒋佳然突然有些后悔。
蒋佳然始终看着窗外,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整个人冷的如同外面的雪。
蒋佳然看着那白色的雾气升腾再消失在风里,沉默几秒,侧过身子,从屁股下费力的将坐垫揪出来,递给红姐:“坐这个歇一会儿。”
环视一圈,似乎一切如常。
愧疚,无声蔓延。
就在机场找了休息室。
红姐坐了下来。
不像,这人没有杀意,只是将她困起来,倒更像是......
吃了点东西,红姐去询问航班信息。
红色长裙,如同绽开的。
两人在道路旁的护栏边停下。
红姐打电话召回了原先的汽车司机。
她不会回去。
一天没进食,又是长途跋涉,两人都累到筋疲力竭。
既是这古堡里的人对她下的手,那么幕后主使一定是蒋佳然。
她话音刚落,汽车忽然猛地颤了一下。
她站了几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忽然朝着里屋冲过去。
这开锁的技术,是每个黑手党党徒都必须学会的事情,这是入门的基本。
手臂被缚住,她又睁不开。
蓝昭说不出话来,只能哼哼。
老天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回答。
“红姐......”
天空一片暗沉。
一天不吃饭尚能忍受,可不喝水,身体会受不住的。
她忽的扭头看向放在床头的水杯,昨夜,她正是喝了这杯中的水,才昏睡过去的。
可不过刚刚推开门,这声音就夏然而止,那仆人瞪着一双眼愣在原地。
她随手一点,指了十来个人。
回头,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她生来被抛弃,后来被收留,战战兢兢的长大,再后来,她爱上一个人,可偏偏有一个男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打碎了这一切。
她爱江衍,蒋南爱她,可他们谁都爱而不得。
何谓命。
这便是命。
兴许,她这一生都注定得不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