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邺倒是真没有想到董双原来是个女子。不过,沈叠箩这么一说,他细细想了想,倒也有从前许多疑惑的地方都想通了。
因地震的关系,沈叠箩原本的屋子也不能住了,她现在也是住在帐篷里,这帐篷就安置在她宽阔的庭院里,里头东西一应俱全,早就在她回来之前收拾好了的,所以她现在住进来也不算简陋,还算是很舒适的。
秦非邺一路送沈叠箩回去,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神情沉郁,眸光幽暗,偶尔看向沈叠箩时,那眸中沉沉的担忧都会让沈叠箩心口颤动,只是她的伤口虽不疼,但麻药效力上来,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有点儿昏昏沉沉的,还有点儿想睡觉,所以这一路,秦非邺不开口,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但自家两个主子这种状况他们俩还真是没见过,可又不敢问,只能闷着在心里犯嘀咕。
于是,她叹息一声,才道:“阿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董双出去,然后咱们两个人在这儿说话么?”
沈叠箩望着她轻忽一笑:“董双,你还没恋爱,男人的心思啊,你不懂的。”
欧阳哲瀚盯着他又开口了:“七王爷,阿箩她从小在华清山上长大,派中上下对她都十分宠爱维护,师父更是对她极好,她的性子张扬跳脱,顽皮嚣张,根本就不适合在金陵城中居住。就算如今改了些,但也依旧是个热血张扬的小姑娘,这样的性子,正该是在江湖上肆意洒脱潇洒度日的侠女才对,金陵官场,根本就不适合她。”
秦非邺从窦森那里得知欧阳哲瀚向沈叠箩表白的消息后,这心里就一直别扭着,如今听到欧阳哲瀚这丝毫不客气的话语,他这心里的怒气也就压不住了,语气也开始冷傲不客气起来。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希望小丫头再这样下去了,这次受伤的是后背和大腿,没有伤及性命,可是下次呢?下次如果再受伤了,如果伤及性命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秦非邺这几句话,却越发惹得欧阳哲瀚生怒:“你既与师妹在一起,就该好好保护她!你若不能护她周全,又有什么资格同她在一起?”
他在这里,她都不敢放肆去疼了。
董双答应了,她走过去将手术室的门打开,果然秦非邺就守在门外,见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就直接走了进来,看了沈叠箩一眼,然后才问董双道:“阿箩的伤都处理完了吗?”
窦森知道欧阳哲瀚是沈叠箩的师兄,客客气气地劝了几句:“欧阳公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姑娘才回来,麻药进而还没有过去,这会儿估计已经睡着了,公子在这里等也是无用的。姑娘只怕今日都见不了公子了。公子还是等明日姑娘醒了再过来吧。”
但他,没有出言刺伤欧阳哲瀚的打算。欧阳哲瀚是小丫头的师兄,如果他跟欧阳哲瀚吵起来,小丫头应该会为难的,他不想小丫头为难,所以,他就不跟欧阳哲瀚吵架了。
秦非邺出去后,经过董双身边时身影顿了一下,才道:“阿箩让你进去,你去给她处理伤口吧。”
“不过还好,之前我们把百姓们都疏散出来了,没有让他们再住在屋里,这次余震应该也不会影响太大的,你们应该都能应付的,我既然受伤了,也就不硬撑着了,自然是要回府去养伤的,省得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只是,关于余震的问题,你们还是注意一下,恐怕还会再有的。”
“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没有放弃,我还想争取一下。但我绝不会强迫阿箩的。她到最后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永远是她的师兄。作为她的师兄,我就是想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考虑一下,所以才会跟七王爷你说这些话。阿箩年纪还小,可能看不到这些,可是七王爷你年纪不小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就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我的话,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毁了她的一生。”
欧阳哲瀚眸光清明,他道:“我本不是阴诡之人,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七王爷,我可以告诉你,我非常喜欢阿箩,我喜欢她很多年了。我的这一份心意,我在前几天都告诉阿箩了。可是阿箩她拒绝了我,说是她喜欢的人是你,所以她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她让我放弃。”
秦非邺直到进宫时,心里仍然因为欧阳哲瀚的那些话心里不舒服。
沈叠箩闻言,点点头道:“恩,我也想到这一点了。”
“若是我对师妹说了有用,又何必对七王爷你说呢?”
“队长,你这伤还蛮重的,肯定是不会再参加接下来的行动了。你得回府里去养伤啊。”
“好,那我出去等着。”
秦非邺神情冷漠:“这些话,你不该对本王说,你该去对阿箩说。”
而且,一想到她几乎是把这种热爱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秦非邺就知道,就算是她停止了这份工作,不做特种军医了,也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奋不顾身的救人了。
董双随口问道:“什么事儿啊?”
府里的人都让窦森给劝回去了,毕竟谁也不想当真扰了沈叠箩,也没想着要给沈叠箩添乱。
他只是站在那里,眸光冷淡的看着欧阳哲瀚。
不过很显然,沈叠箩说这样的话,就是误会他的心思了,他沉声道:“我分得清轻重缓急,这样的关键时刻,我怎么还会计较这些呢?我只是,很担心你。”
总还是想着再争取一下。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啊。
腿上的伤算什么?哪有他的心那么痛呢?他不愿意离开她,生怕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又出现什么新的问题。
董双因为在给沈叠箩缝合伤口,所以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董双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她这话随口问出来,沈叠箩的眸光微微一黯。
欧阳哲瀚顿了顿,又道,“七王爷,说实话,你跟师妹真的不是一路人。她出身江湖,你出身皇族。她性喜自由,行事多是随性随缘,而你虽然多得皇上宠爱,但却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我听说了,皇上压根就不喜欢师妹,坚决不肯给你们赐婚,你们俩怎么可能有未来呢?”
“所以,你还是出去吧。把你的腿伤去处理一下,我也很担心你的伤啊。还有啊,我保证手术很快就做好了,到时候你再进来看我,不是很好么?”
“还有啊,我把这事儿告诉你是为了安你的心,你可千万别去同她说什么,我答应过她不说出来的。而且,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一个是我想单独和你谈一谈,再一个就是,我想说的事情也是跟董双有关的。”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男子,就这样关着门给沈叠箩做手术,实在是有点儿不大好。不过事急从权,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董双就怕七王爷看重这一点,怕七王爷为难沈叠箩。
他在路上想了一路,看着受伤的小丫头,他非常心疼,而方才小丫头的那些话,也让他非常的心疼。
“好了,别打听我的事儿了,你赶快把我大腿上的伤给处理了。”
沈叠箩看他这模样,微微勾唇,轻声道:“阿邺,之前选拔训练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了,原来董双是女扮男装的。也就是说,她其实是个女子,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假扮成男子的。只不过,她的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我也没有打算公开。”
欧阳哲瀚那一句我是阿箩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这话说出来,就有些刺痛了秦非邺的心。他知道小丫头早已不是从前的沈叠箩了,但是他也知道,小丫头有着从前沈叠箩的所有记忆,就算小丫头曾经跟他说过,她只是把欧阳哲瀚当成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但是欧阳哲瀚的这句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刺伤了秦非邺的心。
“七王爷,我真的是不忍看他如此辛苦,相信师父也不忍看她如此辛苦,难道你就忍心看她如此辛苦吗?”
余震突发,他也很惦记宫里母妃的情况,所以想趁着这时候进宫去探望一下。
萧正和窦森都是因为余震,不放心自家主子才赶过来的,结果赶过来就遇上了这样的情况。窦森就忙着给沈山居报信,让府里的人准备好,沈叠箩要回来养伤。
其实,他就是不肯在七王爷面前松了那口气罢了。他心里哪有不明白的呢?师妹这心里压根就没有他,他这么说这么做,无非还是因为他心里不甘心罢了。
秦非邺不说话,欧阳哲瀚却没打算放过他。
半日却没有得到沈叠箩的回答,董双也没在意,等她缝完了沈叠箩的伤口,才想起沈叠箩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她还以为沈叠箩是疼得不能说话了,赶忙绕过去看沈叠箩。
“我知道,”
秦非邺就站在她的床前,垂眸默默看着她的睡颜,眸光幽沉,看着她微微起伏的呼吸,他的心情却仍然没有从后怕中缓过来。
元宝本还不肯走,非要见沈叠箩一眼,最后窦森也没让他进去,好说歹说,最后答应过几日一定让他见沈叠箩,这才把元宝给劝走了。
倒是欧阳哲瀚,开口叫住了秦非邺:“七王爷,请留步。我有些话想跟七王爷说一说。”
他心里很清楚,干涉别人的梦想是不好,这也是对别人的不尊重。可是,小丫头不是别人啊。再说了,他追了这么久的心上人,难道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救人而死吗?
“这倒不必了,”沈叠箩淡淡一笑,“我想七王爷这会儿应该都准备好了,他会派人送我回去了,你不必费心了,你就专心守在这里吧。回头我需要换药或者需要拆线的时候,你到我府里来就行了。”
秦非邺眸光微冷,没有打算跟欧阳哲瀚说什么,准备直接越过他往外继续走。
欧阳哲瀚冷道,“华清山这一辈的弟子中,除了阿箩,也只有我是师父的嫡传弟子。我是阿箩的亲师兄,除了师父之外,我就是阿箩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阿箩的事情,我凭什么不能说?”
秦非邺咬牙,不肯再与欧阳哲瀚说下去了,他冷着脸转身就走。
“倒是你,七王爷,你该想想你自己,想想你到底该不该跟阿箩在一起!”
“还有啊,你腿上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但是还是应该处理一下的,不然感染了就不好了,毕竟那些碎石上面灰尘太多了,会很容易感染的。”
沈叠箩受伤,他心里原本就很难受了,后来再听欧阳哲瀚那些话,他这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这心里头不舒服,自然脸色就不好,但眼瞅着快要到凝华宫了,他不想让母妃看出他的情绪来,所以,站在宫门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他才进去的。
见了宝贵妃第一面,秦非邺就问宝贵妃是否受伤了。
宝贵妃笑道:“你放心吧,余震时我正在帐外,所幸没有受伤。倒也难为你了,还特特的进宫来问候我。”
“对了,外头怎么样了?你从外头进来,又是跟沈姑娘在一起的,沈姑娘怎么样啊?她还好吧?你们俩也都没有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