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开即墨城前那个神棍的师傅天天对自己念叨的名字。说什么为师天生命苦,好不容易收个徒弟还是个不哭不笑也不闹不上房梁不爬墙的大陶俑!所以说什么洛铭这次出来一定要拐一个最好拐几个活蹦乱跳上天入地的小师弟回去。想起这个洛铭就想翻白眼,他能用什么拐?萧桓还以为现在的孩子都像自己那么天真无邪呢!
“嗯。”
这是师傅萧桓当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对此深恶痛绝的洛铭居然把下面的四百八十七字背得一个不差。洛铭有些紧张的看那少年的表情,怎么这人没有反应?自己明明都装得这么神棍了,不会连一个失忆加失明的流亡孤儿都拐不到吧。
“那你叫什么名字?”
洛铭呼的舒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那日把少年抱在身边的女子。那姑娘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且不说身上的箭矢,就连容貌也被车马的碎片毁去了大半,周身鲜血淋漓的让人不忍目睹。若没有她,这少年是断然活不下来的吧。
“是没有……还是,不记得了?”
“嗯,在最东边齐国的即墨城,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好,全部符合!不如跟我一起去卧岫庄吧。
对于嬴景臻来说,他不清楚这人的来历不清楚这人的目地甚至都看不到这人的长相,但他这决定下得义无反顾。任洛铭的目地是什么,他都不再关心,连那人被自已相信了十多年的嬴政都可以这样痛下杀手,那世间除了青鸾还有何人可信。反正人生已是如此,不如就让他随波逐流,但嬴景臻心里总有一个念头,他想回秦国,他一定要再见到嬴政,好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或许,就是他尚留着性命苟活的理由了。
“你该谢的是那位姑娘,所以,你更应该连着她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洛铭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最后觉得这简直就是句傻话。
条件太符合了!洛铭再继续问:“独自一人在山里生活很危险,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要留在魏国吗?"
“嗯,我知道。”但少年语声平静,完全不是洛铭想象中的样子。
“不,我在那里求学。”
少年偏过头去没有说话,可眼泪却流得越来越多。
"那是你家乡?"
看着孩子深信不疑的表情,洛铭舒了一口气。
少年继续摇头。
“我,跟你去。”
眼泪开始从这人的眼角不停流下来,洛铭慌了神,其实他不过随口问问,师傅的伤药应该很灵才对啊。难道,真是他在处理包扎的时候出了错!平常顶多能应付个头疼咳嗽的洛铭立马掀开被子,要重新给这人做全身检查。
孩子摇摇头,脸上泛起的灿烂笑意表示他其实很开心有人作陪。
洛铭的表情居然也僵硬了那么一瞬间。
“卧岫庄?”
洛铭试探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他心里‘咯噔’一沉,难道是撞到脑子把眼睛摔坏了?
洛铭很认真的问:“那你的父母呢?”
洛铭第三天醒来时便没再见着西垣,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天地间居然散了一层稀薄的阳光。山林间的雪化得慢,但至少能让人行走了,难道那孩子是一个人去了秦国?
洛铭趴在旁边纳闷,好不容易等少年完全睁开了眼睛,可那人居然愣是盯着自己看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怎么了,难道他长相真有这么奇特?
孩子点点头,把目光移向了那少年。
洛铭定定神的问:“你是谁?”
或许是怕嬴景臻去想那些没头绪的事,洛铭一直在给他讲着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少年虽很少言语但适时的也会有些表情。
"我会回去找你的。"
"西垣。"
谢天谢地,终于带回去了一个。可以不用吃该死的葫芦了!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又活过来?为什么要让我再想起这一切!
嬴政的话不停地在脑子里打转,嬴景臻不禁对自己有些绝望,他真的是逃不开吗?为什么那人做了那种种可恨之事,但在自己的心里,就是对他憎恨不起来。
“默珩,你别哭了,你怎么比我们那儿的女孩子还爱哭啊。”
洛铭的声音很是无奈,那人温热的眼泪不断流进他脖子里,在迅速变冷的过程中顺着自己的脊线一滑而下,这奇怪的感觉让洛铭莫名的打了个冷颤。被他背在背上的嬴景臻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之后,便把头埋进了洛铭的脖窝里。
自从知道少年失忆以来,洛铭仿佛真就把嬴景臻当成了师弟那样,一直叫他默珩。因为少年腿上有伤不能走,没有车马的洛铭只能背着他走去齐国。
洛铭觉得师弟个性好像很害羞,沉默寡言的不怎么说话。但只要他偶尔能说上几句,洛铭也是很高兴的,因为那样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在心里真是舒心极了。何况师弟生的这么清俊秀雅,再长大些肯定是个脱俗倜傥的君子。青年想着又低头望了望正挽着自己脖子的双手,不禁在嘴角处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