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回嬴政一反常态,没有来呢?”
“你们如此孤注一掷,赌的不过是嬴政的去向和他的性命,但嬴政一旦确定亲剿就必然会使代郡遭遇雷霆之势,到那时候你们莫说是杀了他,就算是要近他的身也是极难的。”高渐离这时才拨动了琴弦,“但这只是我的猜想,是或不是子房自己判断。”
这名字已经有多久没听到了呢,张良眼神微变,虽然他们之间恩怨难明但是他对这个人还是有些欣赏的。
“高先生也有心乱的时候吗?真是让子房惊讶。”
张良说完说起身而走,“姒姜,我让你布置的可都准备好了?”
“哦?”
说到这里,张良也有些愧疚的说道:“当时是子房出于一时私心才将先生牵扯了进来,现在大敌将至,先生还是先行离开吧,只要是子房尚在人世就一定会去找先生再听一听这绝世的琴曲。”
“先生放心,这城里的都是赵国遗民,我早就在城中修好了密道,将他们偷偷转移出去就不是难事,毕竟公子已经在此暗中谋划了两年,我们也是早就作好了多番准备的。如果他们想要硬攻,那我们也恰好将计就计的来招请君入瓮。”
“所以……先生是觉得子房过急了?”
高渐离起身让张良坐到了琴台前,他从旁指引着,这熟悉的场景让张良觉得一如昨日,心中的怨愤也平息了不少。
高渐离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言道:“《白雪》?”
张良走出屋外,在廊子里走了不多久就见到了正在露台上抚琴的高渐离,这人的琴声依旧悠扬无尘,听着真是让人分外爽朗,但一看张良走近,这琴声也就断了。
“没有,是我自己心中已乱。”
“这有何不可。”
就是说,他这所以留下,都是为了自己?张良且压住了内心的一点颤动,当下几上焚起的香雾袅袅,再和着这琴声,真是让张良觉得有些似幻似真了。他偏头悠悠看过去,那眼神恍惚而迷恋,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是啊,这首《白雪》他当年学了很久,可并不是因他不会,而只是他想萧默珩再按着自己的手抚一会儿那瑶琴。
“我说过,这世上除了在下,没人能勉强高渐离做任何事,这些都是我自己所选,子房不过是一个引路人,不必愧疚。只是这城中百姓,还需早作安排。”
“如果不是,那子房实在想不出原因。”
高渐离琴声未停,“我之一生无亲无儿,世间三十多载除却已故的师尊外便只有不多的几位友人,当日旧友亡尽,我自觉生无可恋于是隐居易县,但是之前得遇子房才又尝出了为人的一点滋味。所以一定要究其为何,那高渐离是为了好友,并不是为了冤仇。”
“先生这提点真是及时,我们的确机会渺茫,但人生在世有许多事,不是只因机会渺茫就可放手不做的。这一点,先生应该比我体会更深。”
“先让人密切注意李西垣的动向。”
“那嬴政跟赵衍呢?”
“那嬴政是个极度自负之人,他深信世间一切都可掌握于他手中,而这一点恰恰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围而剿之。”
“天意?”
“你啊。”
“先生……”听着耳边的琴音,张良不禁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要留在代郡呢,是为了想给荆轲前辈报仇吗?”
这是他最大的机会吗?高渐离不禁遥想起数年前荆轲刺秦的时候,当时他所带的匕首萃毒,只需割伤嬴政的哪怕一点肌理就会让他命丧黄泉,但即便荆轲将那匕首带上了大殿,即便是满朝的文武都没有防身武器都不能上前施救,即便是嬴政拔不出那七尺王剑,荆轲也还是没能得手,没能将嬴政斩于当下。那时高渐离就想着,这嬴政或许真是身有天命之人,他最大的优势恰恰是天,但这些他不敢于给张良明言。
“嗯。”
虽然经过中牟城那一次这人明面上没有被处罚,但是大梁城一破嬴政就收回了辛眦所领的军队而让他做了李西垣的副手,这是嬴政给的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次代郡要是顺利拿下之前的一切尚可既往不咎,要是没拿下么……这后果如何,辛眦自当明白。所以,他这下是铁了心的要拿这军功的,做起事儿来比谁都积极肯干。
“他们现在到了哪里?沿途可有被人发现?”
“大人放心,蒙将军他们都是分批化装成商旅或者难民而来的,一路上路过的也大都是我们自己的关卡,应该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我知道了。”
李西桓看着前面的魏巍城池,既然一切准备妥当,就只等着蒙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