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丁喜欢听先生说闲白。

听着声音里的黯然，李臻心里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

听着柳丁口中的恭维之言……他觉得这话应该不是柳丁自己说的。

而现在……

先生说买羊肉，一准儿赶早早的起来，挑最肥的来买。

从他那个年代长起来的孩子都知道，那个年代的苦处。

“这几日……都在传先生是真武下凡……有大能耐！是……是真君降世，福泽……世人……”

春友社的饭食，李臻现如今已经不管了。

但李臻从来不过问这种事情。

这孩子的爹去征高丽，没回来。孤儿寡母的，柳丁娘拉扯着孩子不易，虽然家里给分了产业，但人不自食其力的话，也会坐吃山空。

五湖四海江湖事、五八门人间情。

李臻应了一声。

“这……好吧……”

“这就做出来了？”

打断了孩子的话，李臻拿起了麻布递给他。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邻里街坊过来吃了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还打听问碗里那个有滋味的东西是什么……但我娘不让我说，甚至粥都不叫皮蛋瘦肉粥，就叫肉粥！皮蛋都是晚上天黑了切成丁，装盆里，第二天早上去卖的！

生意……真的很好！七文一碗，这几天，一天就能卖一百多碗！扣除了成本，一日能有将近二百文的进项……娘……娘说先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是……就是刚卖，请先生等等，等过了十五，就把例钱给送来……“

柳丁话还没说完，李臻忽然就愣了:

“……皮蛋？！”

“呃……”

看着鞠躬的孩子，李臻哭笑不得：

“……先生，我能拜您为师吗？”

“……啊？”

黑皮蛋得多一道过碱的手续，碱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但生石灰已经烂大街了。

人啊，其实就是这样。

趴在木桶边缘的李臻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这话，被人教过。

“我还说洗完澡去找你呢……你怎么找过来了？”

他满眼的惊讶。

李臻又把眼睛重新闭合。

越肥越好。

柳丁这孩子品性不错不假，性子踏实也不假。

“先生我也是有老师的。而我老师现在就在皇宫里面给人讲道，我若想收徒，要得到老师的同意。老师要答应，就必须问过陛下……懂了吧？”

“你下有弟弟妹妹，妹妹要嫁妆，弟弟不是说聪明么？有这钱，就能买的起书，买的起纸。那就请个先生，教他读书，认字，以后没准还能考个秀才举人呢。先生我这一日的进项都顶的过你家卖半月的粥了。所以，这钱，先生我不要。你爹死的早，你娘拉扯你们兄妹长大不易，这好容易有了传家的手艺，那是好事才对……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莫要再争论。哦对了……那你以后还在这干么？“

犹豫了一下后，这孩子说了实话：

皮蛋。

李臻不觉得有什么，还亲自告诉了他黄皮蛋的制作比例。

人之常情。

看着忽然鞠躬，对自己称呼也变了的孩子，坐澡盆里的李臻有些纳闷：

“我……”

正擦着呢，外面响起了一声：

“先生？”

都是头天晚上把钱给柳丁，然后第二天一早，柳丁提着一篮子菜回来。

“嘿嘿，听摊上客人们说先生您出现在南门口显圣，我就来了……先生，今年我娘在家门口支了个摊位卖肉粥……就……就是在先生这里学来的那个……”

看到了木桶里泡着的李臻后，这孩子脸上出现了一抹喜色：

“果然先生回来了！”

柳丁犹豫了一下，说道：

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罐子。

听到李臻说不要钱，柳丁松了口气。

比如今日说出“我想和先生学说书”的话语……

“咋啦？”

逢年过节要想留一条肥一些的五肉，那都得去给供销社的人送礼。

“以后看吧，要是有合适的前辈，我帮你问问。但拜师讲究缘分，不能强求……所以，你踏踏实实的知道么？”

那就让她、让你的弟弟、妹妹……

“诶！~”

李臻就说早上起来吃所谓的“皮蛋瘦肉粥”。

听着背后有些惊慌的声音，李臻点点头：

“再说，先生我……不收男弟子的。”

“哈哈~”

而当时只是提了一嘴……谁知道……

太正常了。

自己这边，钱，他不在乎。但对方必须拿出来一个态度。你给了，我不要，这是一个道理。

不给，自己的辛苦便是十分的回报。而给了，虽然会损失一些，但也是情理。

一个半大孩子，又不是圣人……有这份心思就够了。

“啊？”

柳丁很懂事的把罐子放到了灶台边保温，接过了麻布后开始给他擦背。

接着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来这粥的做法了。

无论这孩子报价有没有水分。

这就导致李臻连续吃了两天大肥条子后，实在是腻的不行，在某天早上就打算煮粥吃咸菜清口。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也是如此。

想了想，问道：

而这孩子也是典型的肥肉思维。

说粗一点，盐、、酱油……说细一点……李臻亲眼见过好多次在发面最后剩一些的时候，食堂里的师傅把发好的面拍成面片，平铺在自己肩膀头的毛巾里面，然后毛巾一对折，肩膀上挂着一褡裢面皮回家给家里添一顿细粮。

因为无知何尝不是幸福？

作为旁人，先生我也终究不想看到你某一天行将踏错，客死他乡了。

修炼者的事情……

终究还是太脏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