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别在外面站着了，都进来坐吧！进来坐!”

苒青盛像是没听见，只是躺着长椅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大妈微微一愣，心里有些急躁。

他能理解，自己对苒青盛只是一个外人。

苏松屹和闵玉婵也挥了手，但出于某种默契，两人都没有出声，旋即相视一笑。

方知嬅低着头，用手捂住嘴。

“他没给，然后我辍学了。”

保送北大？

苒青盛瞪大了眼睛，心里猛然一惊。

四姨夫说话直来直去，一身破旧的工装，带着绿色迷彩帽，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脸上的皱纹将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养猪的，前几年猪肉行情很好，赚了不少钱。”

“谢谢!”

方槐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吖，我们回家了，爸爸天天给我们做龙虾吃!”

就在方知嬅和苏松屹都以为苒青盛会拒绝借钱的时候，老人顿时涕泗横流。

方知嬅的手很软，带着淡淡地，让人心安的体温。

不因好奇心去追问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是他和朋友相处的准则。

“有些失眠了。”

两人之间说了什么话，大家没太听清。

“这年头不比以前了，没学历能干嘛啊。”

方知嬅闻言，顿时恍然。

看着身旁女孩的侧面，苏松屹轻生呼喊道：“知嬅姐!”

当一个人去一个不喜欢的地方，他会很迷恋沿途的风景，去喜欢的地方，则会嫌路太长。

“松屹?睡着了啊。”

“不过有点难，他老公嗜酒如命，而且好吃懒做，有这下场，也是自找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头上挑染的那一撮黄毛。

果然是玉婵姐的亲妈，这wink，母女俩简直是一脉相承。

苒青盛这话说得很随意，声音很大，但听来却有一丝不自信。

苒青盛说着，眼眸黯然了下去。

“这就是我觉得那老东西讨人嫌的原因。”

“现在在厂里上班，人家都得大专起步哩。”

方槐淡淡地道，看向一旁的吕依依。

苏松屹戴上耳机，点开陈慧娴的《情意结》，倚靠在了方知嬅的身上，轻轻抱着她的胳膊。

她低着头查了好一会儿的资料。

她将一旁站着的苏松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很是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

他其实很想装睡，就赖在车上不下去。

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方知嬅侧目看向方槐。

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老人的嗓门。

闵玉婵见状，凑到了方知嬅耳边。

苏松屹早早起了床，给鱼丸倒了水，又准备好了猫粮。

苏松屹只是随便撒了个谎，这胖丁就傻啦吧唧地在网上找了半天。

方知嬅看出了他之所想，握住了他的手。

“热牛奶……”

“她老公喝酒误事，摔断了腿。治病得不少钱，来求你舅舅了，估摸着是想让他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差事。”

苒青盛意有所指，姑妈闻言，苦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只好起身黯然离开。

“你为什么要骂你自己?”

方槐有些纳闷。

苒青盛朝着里屋吼了一嗓子，一脸谄媚。

苒青盛摊着手，说得痛心疾首。

老人没有久留，放下一篮子鸡蛋就麻溜地出了门。

尽管以他的财力，全款买一辆奔驰s系也不在话下。

“谢谢你啊，谢谢!青盛。”

闵玉婵闻言，轻轻掩着嘴笑了起来。

方槐对于自己的小舅子，其实也没太深厚的感情。

苒青盛说着，有些幸灾乐祸。

“99块钱的学费，过去了十几年，现在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啊？养你的?”

……

方槐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不开心啊。”

“以后早点睡啊，别老是熬夜。”

“嗯?”

“没……昨晚没睡好。”

“闺女啊，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去哪给你买龙虾啊。”

“没事的。”

“今年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啊?肯定赚了大钱。”

乖乖，一千多万啊。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四姨婆对我和我姐是真的好，我寻思着，不能让她孙女辍学打工吧?”

闵玉婵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前俯后仰。

“后来他赚了点小钱，飘了，跟别人去澳门玩赌马，被人做了笼子，赚的钱赔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哎呀，姑妈，别看我赚了多少多少钱，我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我当时，真的是很想去上学啊。”

“爸爸，快点起床，去给我买龙虾，我和弟弟要吃龙虾!”

一听吕依依有公司，他心里想要巴结的心思就更甚了。

方知嬅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

方知嬅微微颔首。

“我要是能多上几年学，有了敲门砖，哪会碰那么多壁啊?”

“你舅舅是做什么的?”

“青盛啊，我家孙女今年要去上高中了，但是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去供她上学了。”

至于铲屎，还真不需要。

苒青盛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吃了好几颗生，才慢悠悠地道：“我们爸妈走得早。”

他只是目光灼热地看着吕依依开来的s系奔驰，眼睛肿得跟兔子似的。

“咱妈这是要给松屹撑场子呢。”

这些话，方槐记了很多年。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四姨父跟苒青盛感情并不是很好。

“青盛啊，你姑父他……”

至于撤回了什么，他没问。

“姐，你这车多少钱啊?”

苏松屹缓缓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看。

“还不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我只能去养猪啊。”

“青盛!青盛啊!”

闵玉婵低声问道。

“这车很好吗？”

“引擎声和车身稳定性那也是杠杠的。”

这只成了精的猫，自己会用马桶。

“姐夫，你来了啊。”

苒青盛忽略掉了方知嬅的问候，至于苏松屹，更是都没有正眼看过一眼。

方知嬅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倒是对这个满身“小市民”特质的舅舅有了些许改观。

苏松屹也觉得很微妙，人情世故，真让人捉摸不透。

这或许是因为，人本身就是各种矛盾情感的集合。

本人亲身经历，真的有这样的亲戚，过年期间的见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