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树猜到这具怪谈的原型是谁,无论怎样,轮不到一个拖后腿的外人在这评判好坏。
忽然,金髮女子神情一凛,拽住吕树衣袖:“……糟了,我感到有些怪谈正在越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持续移动。”
她举起一盏煤油灯,灯光仿佛驱散阴霾。参赛者们犹如受惊的小鸡,被老母鸡保护在身后。
吕树对金髮女子的身份有所猜测,大约是“玩家保护人”一类的身份?没想到血腥残酷的门徒游戏,竟有如此好人。
天光渐渐放明,晨曦依稀可见,铁盒子般的教学楼镀上一层柔软亮丽的金箔。一队人小心翼翼从教学楼后侧绕入,走进长廊。
“现在教学楼相对安全……我对这里的怪谈了如指掌。”金髮女子谨慎道。
他们爬上走廊,只见长廊尽头阴暗处,一个中年女人低头打著游戏,头也不抬,没有双腿,朝他们飘来。
“那是【warning-006·打游戏的中年女人】。”金髮女子提醒道:“回答它的游戏问题,就安全了。”
“她是游戏痴吗?这种年龄的游戏痴,不多见啊。”周晟小声道。
“不是。”金髮女子的回答让周晟疑惑。
中年女人仍然低头,嘴里却飘出声音:
“……你们知道……游戏里一般多少层的钻石……最常见吗……”
“10~12层。”金髮女子答道。
本以为过关了,中年女人却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的孩子……去哪里了吗……”
她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染血的脸:
“他打游戏,我骂了他,他丟下游戏机就再也没回来……我接著他没玩完的游戏继续玩,只要我有一天玩完这个游戏……他就回来了……我的孩子……苏琉锦……”
她血流不止,笑著伸手来。
“跑!”意识到无法反制,金髮女子大喊,眾人顿时四散奔逃。
吕树脚步极快,独自一人跑到楼上,他执著黑刀一路独行,等待片刻后,发现怪谈没有追上。
思及大部队已经分散,正好自己可以四处查看,他独自推开一扇又一扇门,搜查各个教室。
忽然,走到一间琴房前,他忽然听见侧边传来钢琴声,他不作多想,仿佛被吸引一般,推门而入。
清晨的阳光洒进琴房,黑白琴键泛著金边,光点在空气里飞舞,一个灰暗的影子正在弹钢琴。
“叮咚——叮咚——”
声如泉水,是德彪西的《月光》。
怪谈们都在发疯,这个怪谈却分外沉静,琴声令人安寧。
吕树望见那灰暗的身影弹奏,却仿佛望见这身影弹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耳边,恍惚响起了幻听。
“妈妈,我弹得好不好?”
“妈妈,你能夸奖我一声吗?”
“妈妈,不要打我……”
再度反应过来时,吕树已经拽住暗影的手腕,琴声骤停。
他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影子,仿佛是他们化为怪谈的if线。他想要说些什么,又明知眼前怪谈只是相似,並非熟识之人。
忽然,钢琴暗影笑了:
“不用在意我们是谁。”
“仙都睡拉在召唤我们,我们该离开了……”
它鬆开吕树的手,仿佛看见了一辆南瓜马车,呼啦啦,马车转动车軲轆,室內的阴影仿佛在褪去。
吕树推门而出,发现四周已没有了怪谈的影子,它们疲惫的脚步正在奔向校园之外,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
【……吕树推门而出,发现四周已没有了怪谈的影子,它们疲惫的脚步正在奔向校园之外,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徽碧落笔,书写著这个故事的发展,引导发疯的怪谈们离开。
忽然,他手腕一响,“滴”地一声,通讯器传来徽橙焦急的声音:“徽碧!warning-004不肯走,她被菲尼克斯感化过深,坚信这是一场幻梦,她要回到真实的人生!我无法制服她!”
warning-004……赵茗茗?
“这下可不好。”徽碧自语道:“太过失控的怪谈,我无法引导。”
苏明安立刻道:“我去看看。”
他离开地下,冲向教学楼那间洗手间,果然望见了红裙少女赵茗茗,她的黑髮无风自动,眼神阴沉。
“苏……苏明安。”赵茗茗望见他,似是辨认出他的气息,眼前一亮,磕磕绊绊道:“爸爸……怎么样了……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苏明安为了稳住对方,立刻道:“他很好,只是没被选入游戏。”
同时他很困惑,赵叔叔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变成怪谈的?她明明死於世界游戏开始前……
赵茗茗沉默了一会,忽然拽著黑髮,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骗我!”
“你骗我!!你骗我!!”
“爸爸已经死了!!他为了你生活能更好,为了你未来能有钢琴和侦探小说,为了你能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而不是日日打工——他放弃了治疗!”
“他卖了健康的部分,卖了眼角膜,把钱都留给了你——不然他本来能活更久!!”
“你相当於是吞噬了他的血肉才活下去的!你凭什么成为勇者、英雄、救世主!你这个坏蛋!坏小孩!是你的存在夺去了他的人生!你这个坏船长!”
“谁接近你就会倒霉,没人再会成为你的亲人!你剋死了你两个爸爸!”
苏明安的神情空白了一瞬间。
他有一瞬间想到那个扑向卡车的身影,又想到那个无声走向医院的身影。
他们的背影,都在某一剎那重合,给他心底埋下无法剷除的种子。
赵茗茗发了疯,她的长髮伸来,要绞死他。
却有一道如雪身影走来,手指捏诀,符篆骤现,封住了赵茗茗。
“唰——!”
长发被裹住,赵茗茗停在原地,浑身滴血。
离明月从阴影里走出,一袭白袍,犹如天山雪莲,他二指夹著符篆,指尖流淌著复杂文字与金灿灿的光。
“他不是坏小孩。”离明月护住苏明安,淡淡道:
“他现在是我的孩子。”
赵茗茗发出惨笑,仿佛有著无数心酸苦楚,苏明安望著眼前如雪身影,却忽然感到四周阴冷。
背地里,传来阴惻惻一声:
“你终於来了……苏明安……我等了你……好久……”
披散著黑髮的沈雪,从阴影里走出,仿佛爬出来的淤泥,头颅歪斜,满身丝线伤痕,朝著苏明安腿脚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