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是说,此番案子,还有波澜,不是说,金陵那边审案子,已经是审问完了吗。”
大公子面有思索之色,大红色官袍,还是第一次穿在身上,配上英俊的外貌,头顶著官帽,反倒是像新郎官一般,
“你啊,就是不用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案子是审完了,可是银子,抄家来的只能取一次,而皇上,是要年年有,江南南边,一个是税田,一个是织造局,另一个就是江南盐税,朝廷要的是银子,所以,若是可以,掌握其中一个即可,”
李首辅已经慢慢躺在床榻上,缓缓闭上眼帘,可是嘴里说的话,却是郑重,朝廷,乃至於皇上,要的不光是安稳,更是银子,洛云侯如今能受重用,也有体恤圣恩在里面,南边搜刮来的银子,大部分都送入宫里,四海钱庄的事,他岂能不知,毕竟谁家还没有股份在里面,
可这样解释,也让李潮生犯了难,不说江南盐税,有了汪孟善,其布政使和巡阅使,已经身陷囹圄,织造局更是內务府那边的钱袋子,只有金陵府衙税收,尚且有一些,可对比这两样,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父亲,江南赋税在於四样,一个田亩赋税,一个是江南商会商税,一个是江南盐税,就还有一个是织造局收成,前面两个,都在布政使名下掛著,盐税有了忠顺王的插手,汪孟善刚上任,也不能挤掉,所以只有织造局这边,可是如此烂摊子,”
怎能接手呢,那些亏空,怕是填不了啊,几位师兄,年纪已大,並无胜任这些是非之地能力,所以,父亲门生虽然眾多,可是布政使的位子,还有织造局的位子,有些难办了,
“那你就要自己好好想想,京城你三位师兄的位子,要为你造势,不可擅自挪动,所以布政使的位子,你去请教你大师兄,去翰林院瞧瞧王义书,让他提领江南布政使,还有那个贾雨村,若是能用,你就收入门下,至於织造局,沈万和已经牵扯其中,看似忠心,可惜私心太重,不可重用,所以,”
首辅大人已经侧身,缓缓睁开眼,似有所问,
也就在这个时候,福灵心至,大公子忽然想到,刑部大牢里,不是有,那一位,还关在里面的吗,
“父亲的意思,是重新寻人,儿子倒是知道,刑部大牢里,还关押著前主事秦生,他是不是可用?”
“哎,他要是能用,怎会还在大牢里面关著,织造局,还是应该让沈万和去接手,监察人则是內务府出人,你只管让你大师兄,协调生丝一事,那江南监察使,也不能在金陵吃乾饭不是。”
看著自己儿子用人这一块,还是太稚嫩了,秦生,早已经是弃子,如何还能再用,这回,轮到大公子有些不解,这样一来,不就是把织造局给丟了吗。
“父亲,你刚刚还说,沈万和此人私心太重,又牵扯今日案子,万一,”
“没有万一,就是因为织造局重要,才不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让他管,还是將功补过,你只要协助你大师兄安排好税银就成,记著,盘子里的食物,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吃,去吧。”
留下一句话之后,李首辅嘆口气,就把身子,转了过去,留给李潮生一个苍老的背影,多是许些无奈。
“是,父亲,儿子知道了,”
恭敬地施了一礼,缓缓退去,直奔著府外走去,
良久,
內堂屋里又是一声嘆息,老管家在一旁劝道;
“老爷,大公子不过是有些考虑不周,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个老货,还替他说话,做得好与做的对,可是有天壤之別的,若是他能参悟,是他,是李家的福气,若是参不透,这吃人的地方,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几尽的嘆息,迴荡在內堂里
却说刑部衙门口,
眾多想看热闹的陪审官员,已经入了內,就连北静王,还有东平王,也早早来此,更有三位皇子,和几位王爷,同时进入正堂。
只有张瑾瑜,多绕了一个街口,买上了几口零嘴带著,隨寧边一起,踏上台阶。
刚入院子,
就寻见不少緋袍紫綬的文武百官,在那里敘话,朝服上的补子在晨曦中泛著微光,人群中,刚入內的几位王爷,玄色蟒袍极为耀眼,待几位王爷,先入了內,百官才堪堪动身,
这时候,又从外面,来了两顶轿子,竟然抬进来前院,才停下,张瑾瑜站定,稍等片刻,就有两位大红色的太监服映入眼中,
明显是宫里来的,但瞧著面生,等人一走出轿子,两位公公四下一观,瞧见洛云侯的时候,拱手一拜,算是见了礼,这才迈步进入內堂,腰间掛著的玉佩,隨同青铜香炉里的裊裊青烟一同摇晃。
“这两位是谁?”
“回侯爷,这二人乃是司礼监的两位管事太监,前头走的,是大太监陈辉,后面的,则是司礼监监舍马飞,”
寧边赶紧侯爷耳边回话,这二人,虽然名声不显,但在司礼监举足轻重,尤其是领头的陈辉,位极人臣啊,
这样解说,让张瑾瑜目光一凝,司礼监大太监陈辉,这就是说,在司礼监里面,算是大档头了,地位可不低,那今日来的目的,算是给戴权盯著的,还是想著其他事。
“嗯,暂且进去看看,让弟兄们进来,在前院休息,”
张瑾瑜挥了挥手,身后亲兵,一拥而入,就在前院围廊里站定,不少差役还想拦著,可是一见到是洛云侯的亲兵,纷纷不敢再动,
就这样,
人安排好之后,这才踏入內堂,
刑部大堂內,
入眼就是殿门两侧,三十六盏羊角灯已全部点亮,將高掛的“明镜高悬”匾额照得透亮,文武百官,分坐在两侧,殿中央,竟然摆上七八个位子,早有三司之人,还有大公子,以及那几位太监坐在那。
主位两侧,远一些地方,
书吏们正往檀木案上,摆放如山的卷宗,墨跡未乾的证词在烛光下泛著诡异的暗红,
剩下前排几个位子,五位王爷,已经安稳坐在东首位子,西侧,则是北静王水溶他们,和三位皇子同坐一侧,和几位王爷遥遥相对,眼看著前面的位子,没了位置,张瑾瑜笑了笑,眼睛落在靠近门口一个椅子,自顾自的坐在上面,
刚坐稳,
就有更鼓敲过七响,铜钟轰鸣之声自皇宫深处传来,震得廊下的铜铃叮咚作响——三司会审,即刻开审。
宋振穿著官袍,脸色郑重,而后,更是拿出一份圣旨,贡在桌上,
“今日,本官宋振,奉上虞,审理江南毁堤淹田,和江北玉矿两岸,其中,毁堤淹田一案,已经是证据確凿,是金陵通判马广诚主谋,江北五县玉矿岸,则是金陵同知胡文玄为主谋,现在,三司会审,带二人上殿,”
也没有给来此陪审官员,一个適应和说话的机会,就连陈辉陈公公,想说几句话,也咽了下去,更別说几位王爷,还再找寻洛云侯的身影,一起发难。
“威武.”
一排的披甲衙役,已经入了殿內,分两侧站立,手里还拿著杀威棒,威风凛凛。
隨著一声声府外通传,早已经狼狈不堪的马广诚和胡文玄二人,面带死灰,被皇城司的人,拖拽进了大殿中央,
二人一露面,就吸引整个殿內百官,尤其是张瑾瑜,几乎忘记二人的样子,马广诚一身污秽,黄褐色的袍子,已经被扯的七零八落,腰间的玉佩,也早已经缺口,剩下的一些丝线,临散开来,只有那一头灰色髮丝,还带著一些污泥在上面,早就没了人样。
更別说胡文玄,原本微胖的身子,如今更显狼狈瘦弱,猩红的孔雀补服,肩头撕落,露出里面暗色布衣,脖子上,都是枷锁磨出的血痕,脚上的云底快靴,业已经破了半边,几乎是赤脚行走,一个个血色结痂,附著其上,
二人到了殿內,同时跪下,宋振拿著惊木堂狠狠砸下,“砰”的一声巨响,呵斥道;
“你们二人,算是狼心狗肺,江南毁堤淹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你可知你二人的罪孽深重吗?”
几乎不算是审问,毕竟之前审的案子,早已经铁证如山,二人跪在地上,家中被炒,妻女更是被发卖,早就没了后路,索性,二人也都置之死地的畅快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哎呀,我的宋大人,宋尚书,您这是做什么?”
马广诚痛快笑了一阵,更是引得殿內百官不解,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如此囂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