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是打算在这儿打一架,把这桌子拆了吗?需要更大的空间我在这里坐着碍着你们什么了?”
他抱怨着,脚步却马上加快,一溜烟便赶到了长桌末尾。那里坐着一个不起眼的棕袍牧师。相比起这间宴会厅内的其他人而言,他既无出众的容貌,也无高大强壮的躯体,就连坐姿都显得拘谨。
“兄弟。”圣吉列斯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毫不避讳地坐在了他左侧。“你近来可好?国教的改革还顺利吗?”
牧师讷讷地点了点头,本想保持沉默,但大天使所问的那个问题实在是恰到好处,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就这样低声开口,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起来。
“不,一点也不好,圣吉列斯,一点也不好国教内部实在是有太多派系了,而且无论是大是小,他们普遍都认为自己才是最正确的那一个,我根本无法用言语说服这些狂信徒。”
圣吉列斯挖起一勺盘中甜品,送至自己面前,却没有马上吃,而是先貌似随意地看了牧师一眼。
“那么.”他轻声开口。“你完全可以用另一种办法嘛。”
牧师原本就并不如何顺畅的呼吸为此忽地一滞,他苦笑着看向圣吉列斯,而后者已经将那勺美味送入了口中,正眯着眼细细品味。牧师不由得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想劝我接受教宗之位.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不适合。”
“我可什么也没说,兄弟。”大天使轻飘飘地回应道。
“好吧,那我就当你什么也没说了。”牧师无奈地回答,眼神却放到了圣吉列斯手中的银盘上。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吃什么?新的甜品吗?”
“是甜品,但已经流行有一阵子了,这是贝利撒留·考尔所发明的一种自动制造机能够调配出的数百种口味中的一种,他已经把它推广到太阳系内了.”
“它叫什么?好吃吗?”
大天使耸耸肩,挖下一大勺送入口中,略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了牧师的问题。
“考尔没给它起名字,不过,每个巢都有他们自己的叫法——神皇的礼物、奇迹之品、虔信者的报偿反正总是会和信仰扯上关系,人们普遍不相信这种美味竟然只用上五帝国币就能买到。他们总觉得,这得上点额外的价钱。”
“五帝国币?!”牧师惊得甚至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圣吉列斯仰起头,将餐盘搁至自己嘴边,将剩下的最后一点也送入口中,同时也以此动作掩盖了他满眼的计谋得逞的笑意
数秒后,他放下盘与勺,正对着牧师的视线点了点头。
“是的,你没听错,只要五帝国币。”
牧师深吸一口气,坐下身来,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大天使的小臂,急切地追问了起来,语气几乎堪称哀求。
“里面有吗?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分?其他原材料呢?品控如何?巢都里是否有人想垄断这些机械?”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可到了后面,那声音却反倒低沉了下来。
而圣吉列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眯着双眼凝视那只伸出的手,其上纵横交错的可怖伤痕让大天使放在腿上的右手瞬间握紧成拳。
“唉”
牧师终于平静下来,低着头,长叹了一声。他像是变得十分疲惫,就这么慢慢地松开了手,靠在了椅背之上。
“怎么了,洛珈?”圣吉列斯轻声问道。
“我只是困惑。”洛珈·奥瑞利安低着头答道。“假如我还是传教士的话,刚才那些问题,我根本就用不着问。”
“为什么呢?”
“因为,在那时候,我可以走在人们之间。”洛珈低沉地说。“那时候,不管巢都里发生什么,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谁的孩子生了病、谁的丈夫出了事故、谁的妻子难产——我可以通过这些小事判断出人们究竟过得好与不好。可是现在,我却连这样从前只消十分钟便能知道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圣吉列斯。
“马卡多告诉我,我必须进入国教去掌握更大的权力,才能让更多人都像我曾以传教士身份待过的那两个巢都里的人们一样,过得更有尊严、更加幸福。我知道他说得没错,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根本没有意义。假如位高权重的代价就是离那些最需要我帮助的人们越来越远,那这份权力还有何用处?”
望着他痛苦不堪的兄弟,圣吉列斯没有讲话,那眼神非常复杂.
而就在此时,一个离长桌还有段距离的、被磁力锁锁住了手脚的人却忽地发出了一阵略带嘲讽的轻笑——身上仍然缠着绷带的欧米伽以全然不符合他此刻尴尬窘境的悠闲语气缓缓地开了口。
“我说,兄弟你都已经是枢机主教之一了,手底下不会没点效忠于你的侍僧和牧师吧?”
圣吉列斯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制止他。
洛珈回过头去,神色复杂地答道:“有。”
“那你何不让他们替你搜集这方面的事情呢?”欧米伽故意露出个阴恻恻的微笑。“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还是说,你死而复生之后得到的精神疾病竟然这样严重,以至于你甚至不愿意对他人下令?怎么,觉得自己不配?噢,兄弟,坦白来讲,若真要细究配与不配的问题,你甚至都不配活着。”
他顿了顿,迎着面色已带上怒火的圣吉列斯的冷眼,歪了歪头,微笑着补上一句。
“当然,我也是。”他说。“我们都不配活着。”
“够了。”
圣吉列斯阴沉地打断他,同时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了正赞同地点着头的洛珈。
“走,和我来,我们到露台上去细谈这个问题”
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孤身一人坐在角落里的残疾囚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片刻后,他费力地旋转身体,带动身下轮椅,向他的狱卒问了个问题。
“我尊敬的好叔叔干什么去了,塞勒斯汀女士?他已经把我甩在这儿快一个小时了。”
“我不知道。”捧着本书安静阅读的修女板着脸如是回答。
“你不能知道知道吗?”
“不能。”
“拜托,女士”欧米伽哀求道。“我都快无聊死了!”
塞勒斯汀抿着嘴放下书,起身便走,身后却传来了蛇首高兴的道谢声。
“谢谢你,塞勒斯汀女士!”
噢,神皇啊,让他闭嘴吧.塞勒斯汀掩面加快脚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