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匡威又急了:“就他那身子骨,五十军棍打完还能活命?饶都饶了,不妨再少些,打个十几二十棍也就行啦~”
裴缙曾经也动过同样的心思,稍微使些手段,就能为自己捞到一大笔钱。
朱秀气得俊脸有些扭曲,狠狠一掌击在桌案,厉声喝道:“陶文举!你好大的胆子!在此之前,我是如何叮嘱你的?彰义军禁令,被你当作耳旁风不成?”
朱秀语气严厉地吩咐,而后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陶文举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落。
朱秀瞥他一眼,冷哼道:“照你这么说,就算魏虎把刀架在你我脖子上,咱们也不能动他,反而还得赔着笑脸,央求他快些给个痛快?”
陶文举脑门重重磕地,哭丧着脸哀求道:“少使君息怒!卑职卑职知罪!这笔款子,的确是卑职暗中扣下了,卑职想到良原县去买些田地,以后当作祖产,留给儿孙.卑职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请少使君饶命啊~~”
严平也打出一身大汗,探探鼻息松口气,人还活着。
朱秀冷笑,眼中杀气却是褪去了许多。
突然,朱秀不带感情地出声,陶文举吓得一哆嗦。
严平暗暗苦笑,只能硬着头皮抱拳道:“陶文举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恳请少使君念在他是初犯,过往又为少使君出谋划策,在长武城、乞活道负责接纳流民有功的份上,饶他活命!”
“五月二十九、六月十八两笔账,各自短缺了二百贯钱。发放给镇海营的活动经费,原本是从盐款里直接扣除,但是六月二十二这笔,账目里没有如实记录,但前后核算下来,缺额为六十贯。
一共加起来,正好四百六十贯。”
史匡威苦笑道:“连开封朝堂之上都站着不少尸位素餐之辈,何况这天高皇帝远的彰义军?不管怎么说,陶文举还算是个人才,留下他大有用处。听我一句劝,有些时候眼里进了沙子,千万不能用力揉,否则更容易伤着!你啊,还是太年轻耿直了些”
葛洪吓一跳,没想到少使君说斩就斩,丝毫不留情面。
观刑的属官摇头叹息,不忍直视。
严平咽咽唾沫,小声道:“属下当然也想救陶文举,可少使君目光如炬,哪能瞒得过他?”
沉吟片刻,朱秀才冷声道:“鉴于陶文举主动招供,将贪墨钱财如数归还,念其初犯,过往又有多次立功,老帅特许开恩宽恕,可酌情减轻罪责,免于死罪!”
严平大声宣读朱秀的命令,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搓搓手掌,抄起一根沉重的扁头棍,重重一棍打在陶文举的屁股上。
“十八,十九”一名亲卫高声计数,刑罚还未过半,陶文举已经昏死过去。
“严平,把账簿收好,封存入库,然后马上执行命令!”
朱秀冷冷道:“我最恨贪污索贿之人!陶文举吃喝不愁,拿着高额薪俸,却不知恩图报,贪得无厌捞取无度,实在该杀!这种蛀虫若不以雷霆手段拿下,震慑其余不轨之徒,彰义军迟早要被他们凿烂根基!”
陶文举的真正来历,节度府内没几个人知道,但他能得少使君信任,掌管盐厂机要,说明是少使君的心腹之人。
当即屋外便走来两名牙军亲卫,左右架起陶文举的胳膊,不顾他发疯似的挣扎哭嚎,要将他拖出屋去。
谁想触碰禁令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
能克制住贪念,每一笔钱款如实入帐,已经算是难得。
史匡威胸脯拍得梆梆响。
严平往日里和陶文举颇有交情,当即跪下求情。
朱秀漠然摇头,坚持道:“禁令的意义,就在于没有条件可讲!这是彰义军法令的底线,是不可逾越的规矩!不杀陶文举,难以服众!”
“朱小子,陶文举是个人才,纵然有错,稍加处罚警告便是了,何至于斩首?人才难得,留他一命,对彰义军用处更大!”
陶文举激动得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一脸:“多谢.多谢少使君宽宏.”
亲近心腹犯错,照样逃不过责罚,这五十军棍打下去,彰义军的军法得到极大整肃。
所以现在看到陶文举遭灾,裴缙心里最为惊惧,总觉得这是朱秀在借陶文举之罪敲打他。
史匡威一个劲地朝严平使眼色。
史匡威见朱秀难看的脸色缓和几分,赶紧趁热打铁:“你看,连葛洪也帮忙求情了,你就开开恩饶他性命!咱们彰义军人才匮乏,没几个能堪当大用的,陶文举虽然私德有亏,但能力着实不错。
史匡威凑近瞟了几眼,见朱秀笔下满是他看不懂的鬼画符,只觉得再看下去非得头昏脑涨不可,赶紧缩回脑袋。
葛洪眼巴巴地望着,不时怒视一眼陶文举。
陶文举用力磕头,脑门磕破皮,流下血迹,眼泪婆娑地求饶。
史匡威急了:“此事来的突然,还未传开,你饶过陶文举,也无人会知晓事情经过细节,再私下里警告一番,给予惩罚也就行了,为何非得杀人?”
老史瞪眼道:“反正老子不管,你负责用刑,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陶文举的性命!朱小子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绝不是真的想杀陶文举,等他气消了,自然会想明白。”
恍惚之间,又是一棍子打在血肉模糊的屁股上,陶文举嘶哑着惨叫。
葛洪长长舒口气,账目查清楚,镇海营和毕统领的罪责可以洗清了。
当场响起一声惨烈的杀猪声。
他的下半身已经被血浸透,血水沾湿条凳,滴落在地。
魏虎又朝史匡威见礼,目光落在满桌子盐厂账册上。
“多谢魏将军!”严平抱拳,伸出手。
后赞带着属吏路过,停留片刻,冷笑一声走了。
一众观刑的官员畏惧地看着,窃窃私语,陶文举在盐厂犯的贪墨罪,很快就在众人间传开。
另一名亲卫舀一瓢水泼在陶文举脸上,将他激醒。
魏虎站在人堆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里带着几分思索,还夹杂丝丝兴奋。
“少使君莫非早就觉察到我之前的小心思?”裴缙咽咽唾沫,满眼恐惧。
众人散尽,场中只剩魏虎一人,他望着半死不活的陶文举被拖下去,走到用刑处,低头看看地上沾染的血迹,用脚踩了踩。
“陶文举”魏虎喃喃低语,微眯的目瞳中闪烁异芒。
裴缙赶到办公房想要求见朱秀,却被守卫告知,少使君已于一个时辰前,带上史向文出城,往农垦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