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李弘冀也央求潘美允许他脱掉上衫,闷热得实在受不了。
郑存禄跪地抱拳,不吭一声。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奉周主之令,前来江宁刺探虚实?
周宗淡淡道:“朱军使,还是先随老夫前往鸿胪寺歇息吧!”
周宪拄着木杖小心翼翼走着,脚下打滑身子趔趄了下。
徐铉哭笑不得:“你啊你,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周宪越发迷糊了:“你认识徐尚书?还去见我爹?”
朱秀捋了捋紧贴面颊的几缕散落头发,掸掸破烂衣袖,昂首挺胸,好像一个神气的乞丐头子。
周宪却像触电般把胳膊缩回来,惊恐、畏惧、厌恶地看了眼潘美,加快脚步走到朱秀身前。
李弘冀又渴又饿,累得两眼冒金星头脑发昏,绊了一跤重重摔倒,身上被枯枝和荆棘扎得火辣辣疼。
周宪瞟了眼靠坐在一棵树下的李弘冀,有些担忧惶恐,嗫嚅着不说话。
潘美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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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景苑半山,登山栈道下,周宗、徐铉手持李璟手谕,命郑存禄收拢东宫卫率兵马,不得擅动。
徐铉忙道:“你放心,某一定照顾好令堂。”
潘美满心悲愤,狠狠瞪了朱秀一眼,换来的却是朱秀撇嘴挤眼睛,一顿无声嘲笑。
“郑将军?”
周宗一声苍凉怒吼,双手高举圣旨,拦在众卫士身前:“有上谕在此,谁敢抗旨不遵?上谕:请太子殿下回宫歇息,着太傅周宗送北使一行前往鸿胪寺暂居!”
李弘冀愤慨道:“孤不管他是什么人,孤只要他死!”
周宪疑惑看来,朱秀解释道:“来聚景苑之前,我派手下人赶到吏部尚书徐铉府上报信,请他出面到太傅府,与伱父亲相约入宫,求见唐帝,保我们一条生路。
官家说了,既是北朝来客,我朝理应客气相待,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便好。至于昨夜之事,官家自有主张,殿下还是进宫询问官家好了。”
“住手!”
周宗皱眉,转头看着他。
“那大胡子究竟是你什么人?我看着他不像好人的样子”
周宪脸蛋红红:“我、我当时气愤极了,没、没想太多!”
朱秀强忍笑意:“他呀~人送外号潘大头,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在河北一带凶名能止小儿夜啼!”
朱秀见她受伤的脚踝走得有些吃力,伸出手搀扶她的胳膊,周宪迟疑了下,没有拒绝,任由朱秀扶着自己。
周宪吃惊道:“你、你竟敢直呼官家名讳?”
山林间,枯枝落叶和腐土堆积厚厚一层,踩上去松软湿滑。
这周娘子也是,咱老潘好心好意扶她一把,被她像防贼一样甩开。
朱秀笑道:“谁说绿林悍匪就不可以跟朝堂大员相识?我不光要去见徐铉和你爹,还要去见唐帝李璟。”
周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怔了好半晌,捂住嘴“呜”地哭出声,眼泪汹涌而出。
朱秀笑吟吟地道:“徐先生,泾州一别,可还安好?听闻徐先生已官至六部尚书,可喜可贺啊!”
周宪震惊得小嘴微张,大恶人什么时候成了北朝使臣?
他不是外号“玉面小神龙”、“十殿阎魔”的江北绿林大盗?悍匪头子吗?
可恶的朱小子不就长得斯文了些,身子白净了些?
咱老潘面相是凶恶了些,但论心眼还是一个朴实厚道的好人。
朱秀不卑不亢地微笑道。
朱秀不以为然:“徐先生在泾州大半年,应该知道我的胆子一向不小。”
朱秀拱拱手:“有劳老太傅相送!请!”
约定事成之后,在山下以三声响箭一杆赤旗为号。现在,我们可以下山了。”
“朱少郎!”徐铉激动地上前。
朱秀展了展双手,打趣道:“当初在安定县初见徐先生时,徐先生就是这副落魄打扮。没想到今日江宁再会,风水轮流转,落魄之人成了在下!”
李弘冀疯魔般嘶吼:“来人!来人!把这废物拖下去斩首!把这伙胆敢劫持孤的乱贼拿下!孤要亲手将他们凌迟处死!”
李弘冀凶狠地怒视他,狞笑道:“好!好!周宗老儿,你胆敢包庇劫持孤的刺客,这笔账孤给你记下了!”
从山顶烽燧顺来的半框馍馍只剩几个,还有一股馊味,一个馍馍掰成几半,众人捏着鼻子分食。
周宪酥胸急喘,抬起手背擦擦额头汗水,茫然地仰头望去。
周宗老眼微眯,双手捧着圣旨递上前:“上谕在此,请殿下接旨!官家旨意,请殿下即刻入宫,有什么事,待事情查清楚再说。”
为此,沧州孩童还编了一首童谣,你听着啊:‘咳咳~黑松林间一条沟,一年四季水长流,不见牛羊来吃草,但见潘美来洗头!’”
郑存禄起身,向周宗徐铉抱拳致意,看了眼朱秀几人,翻身上马紧追而去。
徐铉上前施礼,不急不慢地道:“殿下有所不知,朱军使乃是周主钦封开国侯,目前担任宿州镇淮军节度副使,此行南下寻亲,与周家产生了许多误会。
周宪再难忍住心中酸楚,悲呛着奔向老父亲,父女俩紧紧相拥。
郑存禄咬咬牙,挥手喝令:“全都退下!”
臭不要脸的朱小子在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娘子面前说荤话,也不害臊。
当四个浑身肮脏破烂,犹如流民的家伙走下栈道时,东宫卫率兵士哗啦一声,一窝蜂涌上前,拔出刀将其围拢。
朱秀穿上衣衫看似清瘦,实则匀称有肉,清晰的肌肉轮廓是他这些年勤奋锻炼不辍的结果。
徐铉笑道:“他先赶到鸿胪寺,说是替你打点行装,收拾房舍,怕你住的不称心。”
朱秀走在前,其次周宪,潘美居后,被塞住嘴巴绑缚双手的李弘冀落在后面。
周宗满眼复杂地打量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朱军使年纪轻轻便得周主青睐,将来前途无量啊!”
周宪偷瞟一眼,害羞得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
朱秀撇撇嘴,神情略带不屑。
李弘冀这副德性若是放在后世,绝对会被人当作常年吸粉的瘾君子。
“哈哈~这兄弟没白认,还知道顾念哥哥我!~”
朱秀笑呵呵地钻进车厢。
周宗捻须的手颤了颤,面上神情很精彩。
怎么感觉这朱秀去鸿胪寺,就像回他自个儿家一样?
他难道不知,软禁鸿胪寺,等待他的是生是死,还犹未可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