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脸色难看，却又挤出一丝笑，勉强夸赞道：“朕没看错人，朱秀允文允武，实乃国之贤才。”

“伯父.”朱秀咽咽唾沫，只觉得黑暗中周宗的眼睛亮的吓人。

仿佛他已经被大周皇帝遗忘了。

晋王李景遂和查文徽齐声领命。

大周朝廷，似乎已经把朱秀忘却了、抛弃了。

孤竹斋二楼，周宪推开窗户，看着跨院外的走廊人影攒动，灯火闪耀，父亲和朱秀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出府而去。

湍急风雨之下，一骑快马疾驰在江宁城南宝聚门外的官道，马蹄蹄哒声完全淹没在风呼雨啸之中。

“微臣领旨！”

“壮哉！”李璟抚掌称赞。

朱秀在心里大呼佩服，郭大爷这是把李璟的小心思看透了呀。

守门军士吓一大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快放吊篮！先察验令符，无误后方可开城！”

晋王李景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只是默默苦笑了下。

淮河两岸陈兵对峙的紧张气氛，随一纸盟书大为缓和。

一个时辰之内，兴唐宫从南至北，承天门、嘉德门、两仪门、延嘉门城楼之上陆续亮起火光，直至李璟当夜留宿的后宫昭庆殿。

李璟捻须看向朱秀，笑道：“朱秀可任宣抚副使，随军参赞军机。”

众人噤若寒蝉，进宫时都知道了长沙变乱，唐军后路被截，边镐腹背受敌，只能如丧家之犬般逃窜醴陵。

朱秀瞥了一眼，大为惊讶。

至于朱秀，郭大爷的旨意里没有提及，薛居正也干脆佯装没有他这个人。

朱秀下拜揖礼，满面肃然，大声道：“陛下重恩，微臣无以为报，必当以死效之！此次平灭南楚之战，臣死不旋踵！”

李璟深吸口气，点点头道：“文才虽非战将，却豪气干云，颇有将帅风范！”

得知他的遭遇，朱秀也是哭笑不得，对这位年逾五十的瘦小老头深表同情。

“长沙降将孙朗兵变作乱，杀副将王邵颜，占据长沙，断我大军粮道，出兵联合衡州徐威夹击我军！

李璟想不通朱秀还有什么理由回开封，他基本能够确信，朱秀真心实意想留在江宁效力。

顿了顿，朱秀提高音调道：“微臣承蒙陛下收留，至今却无寸功立下，此次驰援湖南，微臣愿意随同大军出征，辅助晋王大破楚军！”

办完正事，薛居正和方广夏启程回开封复命。

朱秀道：“此次长沙变乱，使得我军在湖南优势尽丧，兵锋受挫，士气低迷，急需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收拾残局。

徐先生这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下可把李弘冀得罪惨了。

李璟微眯眼，目光深处除了浓浓欣赏，还潜藏些许警惕。

果然，薛居正在延嘉殿与唐国君臣一番唇枪舌剑，商谈三日，最后才签订下一份令双方都能满意的和约。

朱秀嗅到了一股吃醋的酸味。

由晋王挂帅，可以安抚边镐大军，显示朝廷救援决心，更可以威慑湖南楚军，一举数得！”

李弘冀忍不住讥讽道：“连边镐都吃了楚蛮子暗亏，你个黄口竖子，空口白牙凭何敢说出灭楚狂言？”

朱秀浑噩的脑子猛地清醒，睡意顿消。

这次谈判只在薛居正、方广夏两位大周国使，和唐主及一干重臣之间进行，朱秀没有资格参加，只能等周宗回来后屁颠颠地跑去打听。

稍作思量，大手一挥喝道：“命晋王为湖南招讨使，查文徽为副使兼任宣抚使，统兵五万驰援湖南！查文徽率领前军先行，晋王筹措粮草辎重，押后而至，一月之内，我大军要全数进入湖南地界！”

得知他是濠州人，当即亲热地换了一口淮北家乡口音。

后三点指示也完美契合当下两国现状，朱秀猜测谈判过程小有波澜，但李璟一定会接受。

唐国朝廷还向民间大肆宣扬这次盟约过程和内容，使得朝野间为之一振，百官庆幸，百姓鼓舞。

延嘉殿内一片灯火辉煌。

通篇数百字的制书，没有提到朱秀。

李璟的目光扫过李弘冀、宋齐丘、周宗、徐铉，最后落在朱秀身上。

可当日大朝会上的赌局的确是他输了，眼下湖南战局陡变，他也不敢胡乱发声，以免战事波折，父皇把怒火撒到他头上。

“咔嚓”一道霹雳划过，照亮卧房门口周宗的身影。

朱秀毫不客气地回呛道：“边镐轻敌冒进，放任俘虏军民不管，一味蛮干，对楚军穷追不舍，才有此次长沙之祸！

这份料敌于千里之外的本事，放眼当朝谁敢称先？

纵使子房、孔明在世不过如此！

这世上，当真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惊世大才啊！

毕竟那家伙本就是个喜欢陷害亲叔叔至死地的狠毒之人。

徐铉第一个站出来朗声禀奏。

朱秀相信以郭大爷的智慧，不会猜不到这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但这篇没有提到他的制书，还是表明郭大爷为此事相当生气。

“何事？”守门军士不敢大意，大声问清楚原由。

朱秀急忙跨出一步，站在大殿中央揖礼道：“陛下谬赞，微臣惶恐！臣些许小功不足挂齿，当务之急是派遣一军火速驰援湖南，救边镐大将军于危难之际。”

边镐大将军亲笔血书，请求朝廷速速发兵救援！”城下信使厮声大喊。

周宗低沉的声音传入卧房：“你要的机会终于来了，快快更衣，随老夫入宫。”

可以订立和平条约，但是结盟就免了，免得将来唐国用各种道德借口约束大周的军事行动。

片刻后，朱秀穿戴齐整，和周宗共乘一辆车，顶风冒雨往宫门驶去。

这里面肯定出了什么问题，难道又是蝴蝶翅膀作祟？

城下信使高举一面铭文铜令符，焦急大吼道：“奉湖南安抚使、大将军边镐之令，有紧急军情入宫面呈圣人！”

李景达还不到三十岁，却是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拿一块帕子不停捂嘴咳嗽。

这朱秀年纪轻轻，胸中韬略可囊括四海，才智之高世所罕见。

“不知文才对于领军驰援的人选，可有建议？”李璟和颜悦色地问道。

就连养病数月的齐王李景达也来了，李璟赐他坐在皇陛之侧。

“启奏陛下，湖南战事果如朱秀之前预测那般，出现惊人剧变，我军在湖南情势急转直下，眼下速速发兵救援方为正途！”

朱秀慷慨激昂道：“湖南乱军竟敢对抗我大唐，不服天威，臣深感气愤！愿为陛下效死，一战灭楚！”

“来者何人？有何要事？”军士抹了把脸上雨水，嘶声竭力地大吼，风雨倒灌入嘴。

李璟高坐御位，一身白素常服，脸色阴沉可怕。

他连乌纱幞头也顾不上戴，只用一根簪子固定头发。

大唐亡了，温老头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的乡贡身份，眨眼间没了。

郭大爷下达给薛居正的指示，总结下来只有几点：不结盟，不对抗，扩大通商，保持现状。

朱秀心口狠狠一震，急忙低下头，躬身领旨，强捺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以免让人觉察异样。

“众卿当各司其职，不得有误！年底之前，朕希望接到湖南平定的捷报。”

李璟站起身，环视众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