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加呻吟:“……不是的。是我那鬼团长干的。”
“你还救了他呢。今天在街上,你为了他,一个人打十多个。”
我哪儿在打呀,要说打,他们随便拣一个也能放翻我两三个。但是小醉坚持自己的看法:“打架还不容易?我都在打。你咽下那么多鬼气,你还不说,你顶天立地。”
她的话让我更难过。“……我该拿把小刀攮死我自己,慢慢地一刀一刀攮。”我说。小醉吓一跳,我忙宽慰她:“瞎说的,我知道啥叫痛,所以最怕痛……我现在只是在还债。以前他欠我们的,现在,我们欠了他的。”小醉不懂我在说什么。不懂好。我也很想不懂,可是已经懂了。
她安抚我:“……你不要急。你很快就能站在南天门上的,挥着川军团的无头旗。行天渡的桥又会搭起来,你那些死在南天门上的弟兄就都能安息了……”
我吓了一跳:“谁……谁告诉你的?——迷龙这个该死的大马哈鱼嘴巴!”
我反应剧烈到把小醉也吓了一跳,她说:“谁告诉?你天天都挂在脸上啊,眼睛里也是,到处都是。你从来都只有半个人在这里跟我说话,还有半个在江那边。你们都一个样子。嫂子讲迷龙哥也是一样,火烧眉毛地回家来,火烧屁股地回阵地。他们想给雷宝儿要个弟弟,一直要不来。嫂子讲没办法,打这个仗的人都着了咒了,魔住了。死人入土为安,活人要自爱自重。这是我哥哥讲的,他讲不要提不要提,做分内事去。”
我呻吟着:“……不要提不要提。我求你。”
“不提了。我的男人从来不觉得他了不起,也用不着别人来说他了不起。他就是不亏不欠的,这么顶天立地。”为了平息我扭曲的表情,她拿着我的手抚摸她的身体。我把全部注意力用来探索她瘦弱的肩胛,她就对着我的耳朵吹气,因为我的僵滞拍打我的脑袋,一边开着玩笑:“我们要不要把生米做成熟饭?”
“……不。”我说,但我的嘴和行为是两回事。她用她的手指一直和我的笨拙开着玩笑,是的,这对我有用,我从不放松。她在这事上很熟练,是我的老师。从来半个的孟烦了回了魂,今天晚上成了整个。
我很酸楚。我有什么资格接受这样的馈赠?……我接受了这样的馈赠。
月亮已经淡成西边天穹的一个影子,天很黑。某户殷实人家养的鸡在扯脖子叫,禅达已经没多少鸡了,所以它的声音很孤单。
我从小醉家出来,黑漆漆的。我一边摸索着穿好自己的衣服,一边又看了看那黑漆漆的门洞。我有改变?我一成不变?我不知道。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我离开小醉家,天很黑很黑,比夜晚更黑,我不时要摸着墙走过那些转角。我离开小醉家,回我团长的身边,我父母的住处,迷龙家。
天要亮不亮时,我明白了迷龙的心情。那疯子跑回禅达,那疯子再跑回祭旗坡,世界对他就剩下两极,永无中和。我疯子一样想留在小醉身边,留到八十耄耋,九十鲐背,我们爱惜着对方身上的每一条皱纹。可第一声该死的鸡叫,游魂野鬼孟烦了想的是,回他团长身边。
天亮之前黑那一大下时发生了很多事。
小醉把她的木牌挂回了门上。因为昨晚有个不要脸的家伙一字没提,可几乎是明火执仗地告诉她:“自谋生路,我养不活你。”
死啦死啦躺在床上,瞪着眼,他从窗棂里搜索不到任何天光。他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萧索和茫然。我的团长早已醒来,瞪了迷龙家的窗户两小时后,他叹了口气。如果我在旁边就会被吓到,他睁开眼可能做任何事情,但从不叹气。
虞啸卿把自己当钉子敲在桌边,足足站了一夜。他看着镜子,镜子里的那个人已经没有生气了,他又看了一回,然后拉开抽屉。这位暴力倾向严重的领军者为自己预备了一抽屉的手枪,柯尔特、勃朗宁、毛瑟二十响、史密斯左轮、日本南部……像他的部下一样,列着队,等着他。
虞啸卿迟疑了一会儿,要决定该用哪支枪——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心爱的也是绝对一弹致命的柯尔特。
上弹匣、开保险、推膛上弹、举到脑袋边,一击即发。
一群肯定也是盯了一夜的精英们冲了进来,连门也被撞脱了。扭打,摁住,走火的枪响。被打飞了头盔的余治摇摇晃晃从人群里退出来,瘫在一张太师椅上。被虞啸卿拿枪柄捣了腹部的何书光在原地痛得直跳。但枪总算被抢了下来,虞啸卿被七手八脚抬回床上、摁在床上。
他的反抗是不发一言但是绝对顽强。没人作声,沉闷的殴击声不绝于耳,不断有被他扁了的属下痛苦不堪地退开几步,再又冲上。床轰然塌了。
虞啸卿手下的精英决定报复。虞师军纪严明,给他们胡来的空间不多。纵观战局,打上祭旗坡将被人海淹没。迷龙家是知道的,可那叫扰民,而且想起我那父亲谁都心有余悸。翼侧击破,小醉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软肋。
天色已经放亮了些,那帮家伙站在小醉家门外,进退有序张弛有度,居然巷头巷尾一边几个,物资丰富,甚至出动了吉普车,思维缜密,还拉了个两翼包抄的战略部署。可天色放亮叫他们心里不大舒服。
余治撺掇张立宪上,提醒他昨天往头上套菜篮子,让他嘴叼葱叶子的就是小醉。张立宪恨得就去揪余治的耳朵,未遂,只好说:“……我上!”余治和何书光诡计得逞,就跟在张立宪后边挤眉弄眼,丝毫不以老大的滑铁卢为哀事。
张立宪被一帮喽啰们保护着,到了门外还要一通打量,好像门上边被设了诡雷。最后他们的眼珠子定在那块木牌上,木牌没翻过去。何书光说:“丑女人,没生意做。”
张立宪欲砸门又止,但是余治在后边帮他踢了门,然后闪身飞退。张立宪不好退,特务营营长以及老大的架子总要维护,而他的弟兄们手摁刀柄牙关紧咬拳头紧握的架势好像对他也没有任何帮助。
短暂的僵滞后张立宪同学对着从门缝里探出个头的小醉发愣。
嚓的一声,何书光同学虽没带枪套却还是带了枪,他从衣服里拔出了枪,虽没瞄准却也如临大敌。张立宪瞄了他一眼,倒也不是责怪,而是茫然。余治开始大叫撞天冤:“你不带那玩意儿会死啊?!”
小醉开始发话:“啥子事?”
李冰在张立宪身后小声地说:“老张,是你老乡。”张立宪从茫然坠入了更加茫然,只好瞪着何书光,直到那家伙终于不情不愿地把枪往背后藏了。
张立宪对何书光说:“给我。”何书光就把枪给了他。张立宪拿在手上,又愣了一下,狠狠给拍了回去。余治开始鬼叫:“要走火的!他刚打的保险机啊!”
何书光终于搞明白了老大要什么,将早凑就的一卷钱拍到了张立宪手上。张立宪把它递了过去,对小醉说:“我们……”
他的狠巴巴只开了个头,不怎么抡得下去。对于和虞啸卿近似值最高的张营长来说,好男不跟女斗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昨天的打斗更接近挨揍,总还说得过去,且张营长一开始就承受了昏天黑地的厄运,在他之后的想象里自己是仗义执言的乔郓哥,而行凶的是恶毒的王婆。
于是何书光干净利落地宣判了他们的裁决:“——今天把你包啦!”
我坐在院子里仰望着天井之檐上的晴空,禅达的云气厚重得足以让我这样一个心事过重的人有无数遐想。在我眼里,那些飘逝的云团像极了死在怒江那边的家伙。
郝老头儿拿一个石钵在捣着成分不明的糊糊。不辣好些了,就是说他又在偷食了。油条放在小桌上的筐里,不辣没完没了地撕下一口,再把还完整的油条盖在上边,为了调整出个天衣无缝的角度他没少费力气。
我听见“哎呀”的一声,原来郝兽医拿研杵把贪嘴鬼给打了。我感觉到老头子的目光在看着我发呆,但我更愿意盯着云层。
老头子叫我:“烦啦,我这里就好啦,你就又该换药啦。”
“……你换就好啦。”
老头子倒疑心起来:“这娃儿,你不要耍鬼。”
“……我耍什么也不会耍鬼。”
“你不要跑。你一蹦起来就老母鸡附身,我哪儿追得上?换药是为你好,大腿根根已经挖掉一大块啦,这里要再挖一块就没法看啦。年纪轻轻的,脱掉衣服就像个剥皮老山羊,这莫法讲嘞?你娃娃才二十好几,你还要找个好女子慢慢过日子嘞……”老头子一向唠叨,但还没这么唠叨过。我教他烦得头都快炸了,跳起来去扯他的衣服:“你他妈才像个剥皮老山羊!还是瘟死的!你满清年间的人管我民国人干啥呀?大家早死早投胎呗!”
老头子便紧紧护着衣服,免得被我扯得露几根黑瘦的老肋骨。无论如何,我至少有一半是在胡闹,但没几下,老头子开始抹眼泪。我很诧异,我一直没注意到他的古怪,我们都没注意到他的古怪。
然后老头子强笑,我不知道一个老头子强把自己的啜泣转成笑脸时是这么让人心碎的。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但这种做错事的感觉实在是与我旷古长存,不值得奇怪。
老头子边强笑,边说:“你个娃娃扒我做啥嘞?扒出个老猴子屁股来。我是讲你跟你家好女子,要爱惜自己,是人跟人嘞,不是猴子跟猴子……”
“……你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说完,我掉头往正房走。有了我父亲,这地方倒不会缺少纸和笔。
郝兽医很操心地跟着:“你不要走啊。换药嘞。”
“你跟着我。啊,不要走,有本事你不要走。我二十多的人长条六十多的老尾巴。”我说。
郝兽医纠正我,说他五十七嘞。我管他五十六十,我只想让他消停。我拖了张草纸,特意不要干净的,找了张我父亲画过符的,尽是些“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之类的胡柴,但我不要这面,我要背面。我找了个秃笔头子,特意要秃的,又找了点儿用剩的臭墨,可真够臭的。
“这娃娃,干啥嘞?”郝兽医问。
“大家都这么熟啦。写幅字送你。”我说。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嘞?不好意思嘞。”
不辣听说要写字,虽然字认得他他不认得字,也照蹦了过来。郝兽医莫名其妙,又有些期待地候着。他们看着我一挥而就。
我把那张擦屁股都嫌脏的纸交给郝兽医的时候,他那张脸已经是哭笑不得,我一直嫌唠叨的嘴期期艾艾:“这个……不好吧。你这娃……不能这样嘞。”
不辣高兴得很,踊跃地发问:“写的么子?讲一下讲一下啦!”
我拿着破纸,我很高兴,我久已想这样小小地报复总在我身边唠叨让我学好的人。那张纸一面是我父亲的鬼画符,一面是我的鬼画符,我的鬼画符写着: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郝兽医很无力地念叨:“不要讲嘞。不要讲。”
我管他,不讲我写它做什么:“有个家伙,胸怀大志,学写文章,要考秀才,考了三年,毛都没得。一怒之下,去考武举,校场威风,一箭射的——不是靶子,是报靶的屁股!于是乱棒打出——奋发图强,改做医生,终有大成。自己写个药方,包治百病,煮来吃啦,当天就呜呼啦——死啦死啦!”
不辣在我没说几句时已经笑得在捶桌子:“咯不就是我们炮灰团的兽医?!”郝兽医也在强笑,比哭更难看。
我恭恭敬敬地把那张草纸呈给老头儿:“一字认作扁担,可连他都这么说。天意天意。此典本载《笑林广记》,信手拈得,就是您老人家的一生写照。笑纳笑纳,海涵海涵。”
郝老头儿哆哆嗦嗦地接了,看着,想说什么说不出来,一个魇住的表情。不辣还在狂笑。我忽然有些后悔,其实我只是想他不要再缠着我。我说:“……开玩笑的。还给我吧。撕掉撕掉。”
郝兽医拿身子挡开了我伸过去的手,然后离开我们,那个背影有些哆嗦地把那张破纸叠好了塞进怀里。
我和不辣都有些哑然。
我冲着老头子的背影叫:“……那话说我们谁都可以的!你不要认真!……我换药啦,不跑就是啦!你别胡思乱想!”
“……换药……喔,换药换药。”老头子忽然想起来了似的说。他看起来茫然得很,茫然到要从自己是谁、在做什么这种问题上去想起。
我坐下,自己找了根树棍子叼在嘴里。郝老头儿在调药,又是两根竹签子,我又要做一回羊肉串。不辣死死把着我,他过早地用着力气,说:“你不要叫,要不我喊迷龙下来帮忙。”我摇了摇头,指指自己嘴里咬着的树棍。
又是一回死去活来的折腾。我尖叫着,一边想着我的团长。往常他早已加入,取笑我们,或成为我们取笑的对象。卑微和琐碎终于击碎了他的虎贲之心,我希望他尽快和我们成为彻底的同类。
后来我咬断了嘴里的树棍,狠狠一头撞在不辣的肚子上。这轮的换药总算完毕了,不辣捂着肚子在地上喊爹叫娘。我在还没过去的剧烈痛楚中快把身边的桌子抠出了印,郝兽医茫然了一会儿,帮我擦汗。
迷龙终于下了楼,一边穿着衣服。在他之后下来的他老婆并不是个矫情的人,所以像迷龙一样落落大方。迷龙还在楼梯上就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绕过了还在发呆的郝兽医,生闷气和忍痛的我,还在吃油条的不辣,踢他屁股的雷宝儿,见了他就转开头去的我父亲,心无旁骛伺候我父亲的我母亲,他的着点是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在那儿看一本有着绣像插画的线装书,认真得很。迷龙钻到他身后,字不认识可看得懂画。迷龙的看相很不好,一边看一边挠着肋骨嘿嘿地淫笑:“看这调调呀?你不要脸啊!”
我父亲很不忿:“伧夫走卒,不要粗鄙!这是竹坡先生评的《金瓶梅》!其中‘草蛇灰线’、‘千里伏脉’、‘善于用犯笔,而不犯也’之法评得尤其绝妙!”可是死啦死啦也发出和迷龙一样的笑声,我父亲就噎住了。
死啦死啦说:“老孟啊,这书好看,借我看看呗。”
“……书与老婆概不借人。”我父亲说。我只好愤愤看了眼我一脸难堪的母亲,这老头子要达意时永不管别人在想什么的。
“没老子流血打仗,老爷子的书与老婆都还在铜钹呢。”死啦死啦说。
我父亲终于同意了:“……借你倒是可以的。需一册一册地借,读完一册,保管良好,我再借你第二册。”
“谢啦谢啦。可有书看了。”死啦死啦也不管我父亲的眼神是如何心痛,把那本《金瓶梅》第一册卷了就塞进了衣服里,仅仅是因为我父亲牙痛一样的哎哎声才又把书拿出来抹平了。
我父亲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而我看着他们俩的表情。我不喜欢我父亲的表情,把头转开,而我看见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表情。在这时看这样完全无用的闲书,连我这样沮丧的人都做不来——而我父亲是一个“你也这样了”的复杂表情,诧异、鄙薄、惋惜、幸灾乐祸。
我们开始吃早饭,有迷龙老婆刚端上来的粥和油条。我不愿意看他们,所以东张西望,于是望见了门外的何书光。那家伙站在迷龙家门外,仍然是那样过度的剑拔弩张。和我对上眼时,他向我招了招手指头,然后走开。我起身跟去。还有两个家伙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我的异样。迷龙和不辣对打架一样敏感之极。
何书光站在路边,尽管他一只手就能收拾我,却还毫无必要地摁着腰上的刺刀。我走过去,以死样活气迎对他厌恶加嫌恶的眼神,说:“你们已经赢了……没完啦?”
他把一个东西递给我:“你那相好的在钉子巷左手第二个院。快被我们弄死啦。”那东西我没法不认得——小醉门上的木牌。
我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我把木牌揣进了口袋,而何书光那家伙优哉游哉地走开了。我省得想啦,我只能跟着他。迷龙和不辣跑了出来,那俩家伙扒拉着我,想研究我身上有没有新伤,而我一直盯着行远的何书光。
迷龙问:“你咋的啦?他收拾你啦?”我摇着头。不辣已经在地上找了块石头要追上去拍人,一边说:“有话你要讲嘞!我开他扎脑壳!”我推开他们俩,继续跟着何书光。迷龙怀疑我被人拍了。等我终于明白不可能摆脱他们的纠缠时,便说:“小醉,叫他们带走啦。”
他们放开我,开始准备家伙。不辣把迷龙家的锁头锁在自己的皮带扣上,挥了两下,他现在有了个流星锤。迷龙很快从院子里跑出来,拿着衣服,而且就是昨天那件被张立宪划开了的衣服,他老婆刚缝好。
我没管他们俩,只是跟着何书光那个远远的背影。就像迷龙说的,我已经被拍了。
何书光在很远的巷口站住了,靠在墙上等了等我们,等我们近了时他吐了口唾沫拐进去。这条巷子军人很多,在禅达时间太久,谁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师部的家伙条件比我们好,索性就包下了这条巷子。
迷龙瞧见路边的一堆石头,就蹲下了,往他衣服里包着石头。不辣提醒他昨天就是这样死的,但迷龙不理,把那个装了石头的衣包在手上称了称重量。不辣也就不管了,反正三个人就来人家的窝点是注定讨不了好的,他把皮带在手腕上缠绕了一圈,免得挥舞时被人夺走。
我赤手条条,捏着的拳头里露出一个石头的尖角。我问那俩人:“我们是来挨揍的吗?”
“扯犊子。”迷龙说。
“追他。”我说。
然后我们趁着何书光拐过了巷角看不见,猛追。迷龙不辣两个家伙对这种小伎俩烂熟于心,连招呼都不打就追在前边。何书光又犯了个赵括式的错误,他不知道,打了多年仗的人也许什么都没学会,但至少会学会不再等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