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並非是问罪的口吻,他只是想知道鄴城发生了什么,毕竟鄴城作为坚城一座,护城河、瓮城、羊马墙等守御措施是一应俱全,轻易是不会失陷的。
而袁尚大抵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即是鄴城中出了內鬼,不然秦军单纯的从外攻城,是难以拿下鄴城的。
接下来,田丰的话证实了袁尚的推测:“明公。”田丰声音如往日一般清朗,但却是遮掩不住其中的落失之色,他缓缓道来,讲出了鄴城近来发生的事情。
“先是苏由密谋勾结秦军,约定举火为號,里应外合夺取我鄴城……”
『苏由!!!』袁尚將牙齿咬的紧绷,他知道这个人,此人是他父亲袁绍一力简拔上来的,深受他袁氏的恩惠,不想苏由见到秦军势大,袁氏式微,就做出谋逆的事情来。
“幸是苏由的从弟苏山,其人有忠义之心,私下里上报了苏由密谋勾结秦军的事情,而后臣做主诛杀了苏由。”
“杀的好。”袁尚轻飘飘的插了一句,语气中满是愤意。
“接下来臣有意利用苏由和秦军的约定,设伏对付秦军,而今夜秦军果来偷城,数百秦军先登为臣困於瓮城之中……”
袁尚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纳闷,即是诛杀了內奸,且反手设伏,怎么会落得丟失鄴城的下场,他耐著性子接著听下去。
“然大將张南临阵变节,引出瓮城中的秦军,合兵一处四处攻杀,城外秦军闻声后猛力攻城,以至於鄴城没於秦军之手,臣本念著鄴城城陷,实是有负明公,当与城同殉,因顾念夫人还在城內,若是为秦军所挟,不得已先放下殉城之事,先行护著夫人到此。”
说到这里,田丰神色悲痛,泪流而下,他叩首向袁尚言道:“明公,臣受明公重託,坐镇於鄴城,可臣无能,竟是使得鄴城落入了秦军之手,实是有负明公的信任,还请明公赐以一死,以正典刑。”
“別驾,何以至此。”袁尚见田丰態度坚决,他连忙出言转圜道:“况鄴城之失,咎其缘故,非是別驾的过错,而是苏由、张南等人怀有二心,举兵叛逆所致,他人之错,岂能归於自身,此非君子应该做的事情。”
“明公,臣前受故魏公遗命,今受明公重託,皆是不见成效,实是无顏苟活於人世。”田丰捶胸顿足,泪流满面,他向来是直率坦然的性子,如今因为鄴城之失,真情流露下,只一心赴死,以赎他的罪愆。
袁尚见状,他连忙上前,扶起叩拜在地的田丰,出言宽慰道:“別驾,胜负乃兵家常事,今日败了,明日贏回来就是,况且鄴城的得失,我已经了解了其中的缘由,非是別驾你的过错。”
逢纪跟著从旁宽解道:“別驾,您受故魏公的遗命,將辅助公子,兴盛袁氏,如何能因一时的挫折,而捨弃自己的性命,让公子失去佐命之臣,辜负对故魏公的许诺呢,这不是大丈夫应当做的事情。”
“再者您这样一心求死,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去面对故魏公呢。”逢纪知道田丰的软肋,他搬出了故魏公袁绍,用袁绍来劝说田丰放弃求死之心。
“从事说的是,別驾受家父重託,岂能因小故而舍我而去。”袁尚借著逢纪的助攻,他跟著道了一句。
田丰神情微微安定,不复方才激动万分的情状,只他面上的羞惭之色,却是没有因此退去,他埋下头道:“虽是明公宽仁,赦免丰的死罪,然赏罚需要严明,不然就失去了赏罚的意义,丰请明公卸去臣下別驾一职,更选贤明任之。”
面对固执的田丰,袁尚只好將田丰从別驾降为从事,只不过依旧任著別驾的职责,处理別驾所需料理的事宜,降职不降权,用以顾全田丰的顏面,同时严明他赏罚的权柄。
“卿等以为,接下来当如何行事?”得知了鄴城的情形后,袁尚向一眾文武垂询起了下一步如何落子。
如今鄴城为秦军所得,说来袁尚作为魏公,理当率兵夺回鄴城,可袁尚自知鄴城城坚,再加上秦军驍锐,连番大胜下士气正盛,这个时候去攻取鄴城,恐是要磕掉门牙,弄不好一败再败,无法收拾。
因而袁尚生出了退守的心思,或是退往中山,或是退往河间,去往这些还在效命於他的郡县,养精蓄锐一番,而后再图谋取鄴城,不过在此之前,袁尚想听听一眾文武的建议。
就在商討的开始,袁熙掀开中军的帘帐踏步走了进来,作为袁尚的兄长,前面袁尚不放心他留在鄴城,所故征討平原的时候带上了他,因而他置身於袁尚营中,却是无所事事,只是陪同大军往来而已。
而今深夜,他於睡梦中听得动静,得知鄴城来人,且一併得知了鄴城的消息,因而他慌慌张张,连忙跑到中军大帐,拱手向从鄴城而出的逢纪问询道:“逢从事,可曾带出我的家小。”
面对袁熙期盼的眼神,逢纪却是不如袁熙所愿的摇了摇头,袁熙的一双眸子霎时间变的黯淡了起来,神情落寞万分。
知道了家小陷於城中,可袁熙不敢发怒,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如今是他的弟弟袁尚主事,逢纪作为袁尚的心腹重臣,在袁尚心目中的地位,说不得比他这位兄长还要高些,因而袁熙只是默然神伤的点了点头。
“兄长。”袁尚见袁熙神思伤感,他宽解道:“他日小弟必定夺回鄴城,解救兄长的家小,还请兄长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却是莫要太过伤怀。”
“是。”袁熙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只能去相信袁尚的话,认为袁尚来日能夺回鄴城,解救出他的家小,只是今夜秦军入城,却是不知闹出什么样的风波,他的家小是否能否得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