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两名结丹长老、三十余名谛听司执事,时刻留意妖族情形,并常常潜入妖族之地,打探消息。
唯有兽潮来临,他们才会如此惊慌,纷纷逃回平乐城。
柳开阳一直逃到此处,看到这些尚未迁入平乐城的村民,心生恻隐,方才落下遁光,出言提醒。
其他执事显然不像他这么好心,哪怕此处距离平乐城近在咫尺,也没有一人停下。
柳开阳轻叹一声,他经历过一次兽潮,知道兽潮有多么恐怖,能够理解他们对兽潮的惧意。
他也想尽快赶回平乐城避祸,但心底那一丝始终存在的怜悯之意,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
……
丢弃所有物事后,村民们前行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不过在柳开阳眼中,还是慢如龟爬。
王岳不时厉声催促,但村民们已经无法再加快一分。
有一名老妇停下脚步,甩开搀扶她的白发老头,气喘吁吁道:“俺走不动了,你走吧……”
老头也停了下来:“说啥胡话,快走!”
老妇倚着一旁的山壁,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别管俺了……”
老头大急,抓住他的手臂,往前拖去:“再翻过两座山,就是平乐城,再熬一熬,熬一熬!”
老妇摇了摇头,声音越发微弱:“俺不行了,你快走吧,俺不能拖累你……”
老头一咬牙,想要把老妇背起来,但他也几乎耗尽了力气,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把老妇背起来。
两人原本走在队列中间,经过一番折腾,已经落到了最后。
王岳厉声道:“速速跟上,不要耽搁时间!”
老头看向王岳,恳求道:“王仙师,俺老伴走不动了,你大慈大悲,救救俺老伴吧……”
王岳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是神情冰冷:“王某有言在先,若有掉队者,其他人不得停留,速速跟上!”
老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老妇,咬牙道:“那俺也不走了!”
王岳目光一闪,淡淡道:“好自为之。”
他脚下一点,从两人身旁飘然而过,追上村民。
柳开阳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也没有理会。
从老妇开始,陆续有村民掉队,无论旁人如何哀求,王岳都不许众人停留,更不会出手相救。
无人敢忤逆仙师,但那些有亲人掉队的村民,再看向王岳时,眼神中的怨恨却是难以掩盖。
在又一个年轻女孩掉队时,一个青年忍不住开口:“王仙师,俺还有力气,让俺背着她吧……”
王岳冷冷道:“兽潮在后,不准停留,不准伸出援手。”
青年焦急地看了一眼年轻女孩,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几分:“王仙师,俺们走了这一路,都没看见兽潮的影,慢一点怕啥……”
他还未说完,村长厉声道:“住口!王仙师的吩咐,你也敢不听?”
青年红了眼睛:“四叔,俺就是想救小翠……”
村长冷冷道:“我也想救小翠,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掉队!”
“但谁让咱们村子贪心不足,不信王仙师的话,觉得兽潮两年前才退去,不会这么快又来。”
“拖了二十多天才上路,还带着这些锅碗瓢盆,这是逃难还是搬家?”
“你想救小翠,他想救小红,还有人想救爹娘,索性全留下,喂妖兽算了!”
青年回头看了年轻姑娘一眼,满脸痛苦之色:“可是兽潮还没影呢……”
村长厉声道:“真等兽潮追上来,那就晚了!”
“你当平乐城里的仙师,都像王仙师和那位天上的仙师一样,肯为了咱们这些凡人冒险吗?快点赶路!”
青年颓然低头,沉默着往前走去,再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村民们往前走了几个时辰,翻过两座山,已经来到了谷地之中,距离平乐城只有三十多里,遥遥能够看到在城外巡视的骑士。
已经有四十多人掉队,多是老弱妇孺,以及一些身体较弱的女子。
有人不相信兽潮会追上来,选择留下等待,但更多人还是在村长的厉声呵斥下,跟着其他人,艰难地往平乐城走去。
柳开阳心下微松,到了这里,应该就不会被兽潮追上了。
但就在这时,一声长啸远远传来,苍凉悠长,仿佛是军中进击的号角,但要肃杀十倍百倍,透着浓浓的煞气。
一听之下,就让人心神震颤,惧意大生。
柳开阳面色一变,猛地回过身去。
此刻正值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远山如黛。
最后一缕残阳染红了天际,将起伏的峰峦镀上一层血色。
山风掠过林梢,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动。
远处的山脊线上,忽然腾起一片烟尘,起初只是淡淡的灰雾,很快便如潮水般翻涌扩散。
烟尘之下,兽影攒动,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而后连成一片,如同黑色的洪流,顺着山势倾泻而下。
鸟雀惊飞,兽蹄踏地的声音,仿佛闷雷滚过,群山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柳开阳瞳孔一缩,兽潮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他落下遁光,朗声道:“兽潮已至,就在身后三十里外,若想活命,就快些赶路!”
村民们大惊失色,刚刚放缓了一些的脚步,又重新快了起来。
王岳也是心中大急,施展轻身术,在队列旁来回奔走,高声呼喝,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但与滚滚而来的兽潮相比,村民即便亡命奔逃,也显得太过缓慢。
柳开阳飞在空中,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兽影洪流以惊人的速度往这边涌来,但禽妖速度更快,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在一片尖利的啸叫声中,往这边飞来。
偶尔还会响起几声苍凉肃杀的长啸,仿佛是兽潮进击的号角一般,指引着兽潮前行的方向。
柳开阳心中一沉,按照兽潮涌来的速度,这些村民在逃进平乐城前,就会葬身妖兽口中。
而他只是一个筑基初期修士,拼尽全力,也最多只能救下几人。
下方的王岳和村民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颤动,那苍凉的长啸和妖禽发出的尖利鸣叫,更是早已传入他们耳中。
虽然还没有看到妖兽的身影,但他们知道,这是兽潮来临的前兆。
最多一刻钟,妖兽大军就会席卷而来,摧毁一切。
村民们满脸恐慌,有人吓得手足无措,还有人直接瘫软在地,哭声震天,却无法再迈出一步。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队村民,翻过大山,从其他方向进入谷地,往平乐城而去。
此刻大地震颤,这两队村民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停滞下来。
几道遁光从天空中掠过,往平乐城而去。
他们和柳开阳一样,都是在外执行任务的筑基执事,偶遇兽潮,慌忙逃回平乐城。
其中一道遁光忽然放缓,在柳开阳身旁停下,现出孙执事的身影,急声道:“兽潮已至,柳道友为何停在此处,不早入城?”
柳开阳终于不再迟疑:“孙道友且去,待柳某救下几个凡人,便返回城中。”
孙执事扫了一眼下方的村民,摇了摇头,不再停留,遁光一卷,往平乐城飞去。
柳开阳身形落下,抬袖一拂,分出几缕遁光,圈住六个凡人,重新升上天空。
他跟在孙执事身后,往平乐城飞去,只是速度要慢了许多,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的挑夫,只能艰难前行。
王岳见状,也是一咬牙,两手一伸,抓起身旁的两个村民,脚下一点,施展轻身术,往前方奔去。
其他村民看到此幕,纷纷哭喊着向王岳求救,但王岳脚下却没有半分迟缓。
远处的平乐城城墙之上,军士列阵,修士环绕,儒雅修士与白发老者,并几名结丹长老悬空而立,遥望着远处的兽潮洪流。
儒雅修士眼神下移,扫过三队愁云惨淡的村民,轻叹一声:“怀忠、墨阳、明川,你三人去将这些凡人救回城中。”
白发老者眉头一皱:“兽潮须臾便至,师父早已发下谕令,一月之期也足够宽裕。”
“这些凡人未能在期限之内迁入平乐城,何必为了他们浪费真元?”
儒雅修士沉声道:“他们虽有过错,但我等若坐视其葬身妖兽口中,岂不是还不如那筑基初期的执事?”
白发老者不再辩解,抱拳一拜:“弟子遵命。”
他和另外两名结丹长老驾起遁光,往城外飞去。
白发老者直奔柳开阳而来,随手一挥,那几个凡人便飞到了他身边。
柳开阳连忙抱拳拜下:“多谢周长老援手。”
白发老者微微颔首,继续往前飞去,来到村民上方。
村民连忙跪倒在地,大声求救。
白发老者抬手掐诀,众人脚下凭空出现一片云雾,迅速弥漫开来,将众人托起,飞向平乐城。
另外两名结丹长老也是各施手段,将数百村民摄起,在兽潮来临之前,运至城中。
此时柳开阳已经飞回城中,看到村民全都活了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周围修士都转过头来打量着他,眼神或是诧异,或是敬佩,或是不屑,或是讥讽,不一而足。
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你叫什么名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