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亚兹勒，感受着亚兹勒那平淡却深邃的注视，说道：

“唯有我是未曾受冕的……七重命途的圣者。洛伦德教宗对我有些疑虑，他嘱托我要更加坚定、更加虔诚地坚守于【光辉】之道，以及，嘱托我更虔心地辅佐圣女殿下。”

“也许因为……教宗熟悉着您，也相信着您。唯有我是教宗冕下并不熟悉的圣者，因此，格外为我留下了嘱托。”

他这样对亚兹勒说道。

显然，他绝不会在现在这样的场合，对亚兹勒与哈迪暴露洛伦德教宗的真正的遗言——而教宗也的确为自己留下了那样嘱托的话，将这告诉亚兹勒却并没有什么。

“……唔。”

难以觉察的、亚兹勒的眉头，似乎于一瞬之间轻轻皱起了。

但又很快舒展开，那又是一张流露着平静而淡然的面庞，他灼金的眼瞳仍然注视着罗修，而罗修也已觉察到，亚兹勒汇聚于双手的灵性，在循着灵性的脉络收敛。

他似乎对自己不再有那样的“戒备”了。

尽管只是暂时的，但至少避免了一场圣者间的激战——罗修能确信，亚兹勒一定心里还藏着什么，但他只是保持着缄默。

“那么，就按教宗冕下所说的，继续于神圣道路上勉力前行吧，罗修。”

亚兹勒微笑说道。

他同时站起身，目光已看向哈迪那边，说道：

“我们该走了，哈迪。”

“为教宗冕下的守灵，如此已满了三日。之后，我们该回到‘圣庭’去，真正为教宗冕下举行的送魂仪式，还需由我们主持。”

“……”

听亚兹勒这样说，哈迪也站起了身。

他看向罗修，向罗修微一颔首，说道：

“那么，关于战端的一切，便交予你了，罗修阁下。”

“待到你与帝国的圣军凯旋，或许……还能为教宗冕下，做最后的道别。”

说完。

哈迪转过身去，便与亚兹勒一同，踏上返回帝都圣庭的路途中。

在罗修的注视下，他们的背影、便逐渐隐没在风沙、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

同夜。

诺兰帝国，帝都。

圣庭总部，神枢圣所。

“第一枢机”芬莱克·圣勒朗恩，他正坐在首席枢机的圣座之上，面前是向他传来战端报告的圣骑士，他手中正展开、握着一份卷宗的两端。

其上记录的情报内容其实很简洁，但却让芬莱克久久凝视不已——

“洛伦德……”

“……”

“教宗冕下……陨落了啊……”

“……”

“……是的。”在芬莱克面前，那送来战端报告的圣骑士面露悲怆，颔首回应。

“教宗冕下在与【虚无】的半神，与‘妄孽主母’哀利维娅的战斗中……遭受了其幻孽的影响。结果……奥古斯维尔大帝原本斩向漆黑大公的一剑，却斩中了教宗冕下……”

“……”

“……我知道了。”

芬莱克沉重地颔首，他将那份从前线传回的战报放回到桌面上，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圣骑士，说道：

“你辛苦了，维里斯。情况我已知晓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圣骑士”维里斯向芬莱克致以圣礼，恭敬回应。

“你先出去吧。”

“……”

“是。”

维里斯于是再次向芬莱克行礼，然后退出芬莱克的房间，很快地，房间内便只剩下芬莱克一人了。

而后。

在他的身后——灰色的烟雾析起，其中勾勒出一具“天使”的形。

那是芬莱克所契约的、“圣勒朗恩”时代传承的圣天使，“八翼天使”阿克庇勒斯。

“那个洛伦德死了啊……”

阿克庇勒斯，祂的声音似乎带着强烈悲伤，但在芬莱克听来，却是愉悦大过了哀恸。

“我们刚从法夫纳城回来，就听说了这样的事……唉。不幸，不幸！”

“……”

“你……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洛伦德做了什么？”

芬莱克的表情冷漠，他微微侧过头来，眼角的余光已看向了嘴角微微勾起的天使，向祂诘问。

但阿克庇勒斯并不回应他，只是发出令芬莱克感到悚然的笑声。

那让芬莱克、终于按耐不住心底涌起的那份不满了——

“阿克庇勒斯！”

他向他契约的“天使”忍不住地斥责——

“你做的太过火了，阿克庇勒斯！”

“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们去法夫纳城也是一样，我们什么都没发现，而你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之所以去法夫纳城的理由！”

“还有这一次——你难道真的对洛伦德做了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到底利用‘圣勒朗恩’之名，犯了怎样亵渎的罪过！”

“……”

面对芬莱克的诘问，阿克庇勒斯的笑声，逐渐收敛了。

“一点点的推波助澜……芬莱克，你不会反对我的。”

“……”

在得到了阿克庇勒斯几乎等同于承认的回答之后，芬莱克有些颓然地、向后沉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到底……还隐瞒着我……做了什么……”

“……”

“你不觉得，这正是大日须臾给予你的机会吗，芬莱克？”

阿克庇勒斯也收敛了表情，用着庄严与肃穆的声音，向芬莱克说道：

“我在为你创造机会……芬莱克。创造让你突破桎梏的机会，创造让你真正成为‘圣勒朗恩’的机会！”

“洛伦德死了……这意味着【光辉】的半神空缺，一个‘天司’的位置空出来了！”

“你——早已抵达了命途极限的你——圣庭的‘第一枢机’芬莱克·圣勒朗恩，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你更进一步的机会？”

“难道我们真的要听那个小丫头……真的要听从那个‘圣女’芙兰雅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能代替洛伦德，成为【光辉】新的半神、新的天司呢？”

“你也在期待着，对吧？芬莱克，你可是那大日须臾原初的使徒，可是那最初的‘半神’的血裔……”

“你完全有资格，继承那天司的位置，然后，代替洛伦德，成为圣庭新一任教宗的……”

“……”

在阿克庇勒斯、向着芬莱克如此劝诱的时候。

在芬莱克的眼中，那灼金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那如蛇般的竖瞳凝缩，其瞳孔的边缘也已泛起了灰色与紫色的雾丝。

“你……说得……对……”

芬莱克的声音、已变得断续而沙哑。

他有些晃荡地、从座椅之上站起身，向着圣所的更深处走去。

他的身后，那“天使”阿克庇勒斯，注视着芬莱克的背影，祂的脸上随之勾起了诡异的笑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