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呦呦快步走过去,开口提醒道:“巴特先生,下一间病房就在前面,我们稍微走快一点,走廊里到处都是人,过路的通道狭窄,我们一直站在这里容易造成堵塞。”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向前迈出一步,阻断了男人的视野。
不等他回答,孟呦呦自顾自转过身去,带头走在了前面,她没再去看约翰·巴特的反应,步伐迈得均匀而平稳。
只有孟呦呦自己知道,她此刻的内心并不似外表那般平静。如果没猜错的话,约翰·巴特方才站在那里沉思的功夫,就是在衡量如果跟她提出将下一个或下下一个采访对象选定为眼前这个人,会引起孟呦呦怀疑的几率有多大?他正在权衡利弊和风险。
然而,孟呦呦的出现直接截死了那个尚未出口的提议实施的可行性。
其实这样做,一定程度上将暴露风险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略显浮躁,谈不上稳妥,她被迫跳出了那个沉默而保守的观察者舒适圈。
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对方的计划顺利进行,即便方式尽量迂回间接,均有看似合理的托辞作为掩护。但次数一旦多了,再迟钝的人也会嗅到点苗头,更别提约翰巴特这样心思缜密的一个人。
之所以甘愿冒这个险,出此下策,是因为孟呦呦隐约能感知到他的计划似乎接近告捷,他想要收集的素材恐怕已经基本上凑齐了?
孟呦呦意识到,她不能再赌下去了。
……
病房里,一切照旧。约翰·巴特坐在椅子上采访,指尖夹着一支金属钢笔,孟呦呦静静站在男人身后。
期间,孟呦呦不时稍稍侧头向门口张望。
约翰·巴特的声音飘进耳朵里,语调古怪又生硬:“你想……回家吗?”这话是对着病床上的伤员问的。
此话一出,着实让孟呦呦惊了一惊,他竟然在用蹩脚的中文独自提问,径直绕过了孟呦呦这一层。
下一秒,男人磕巴的中文还在继续:“你渴望和平吗?你是否讨厌战争?”
终于!狐狸尾巴总算是按捺不住,一览无余地展露了出来。
孟呦呦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寒意紧随其后沿着脊骨一寸寸漫上来,凉彻她的后背。
约翰·巴特的问题陡然间进化得赤裸而直白,没有铺垫,也不再委婉。他几乎不再有所顾忌,大胆将阴谋放到了明面上。
这一点,大大超出了孟呦呦的预料。
约翰·巴特的底气既然能够充足到如此地步,原因无它,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足以支撑他的叙事逻辑形成闭环的要点已然到位。他现在所争取的,不过是锦上添的加码,有则完美至极,没有的话也不影响他功成身退。
这个认知,无需推导,毋庸置疑,像一盆冰水兜头朝着孟呦呦淋下,深刻而透彻地提醒着她——你现在落人一步。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工兵布雷时操作失当造成内部伤亡”、“伤员身上的特殊地雷创伤”、“有厌战情绪战士”,这几个要素集齐后,再拼凑嫁接在一起,最后能编织成一个怎样绘声绘色的故事?
又能塑造出一个怎样扭曲片面的国际形象?
何其细思极恐!
其负面影响将会何其恶劣?
孟呦呦不愿看到这样的剧情,明天或者后天,在现实中如期上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