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的知道规矩,等补给完立刻就走。”
“嗯走了。”
二人来到船头,就这么翻过栏杆,回到了原本高台。
轻轻一挥手,手持令旗的吏员站在高台上快速舞动,示意船只通行。
“万宝号”商船顺利进入朱仙镇,得以在港口停靠。
但刚刚还与吏员谈笑风生的孙掌柜却有些惴惴不安地来到陈景义身旁:
“大人,有些不对啊。”
陈景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哪里不对?”
孙掌柜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以往来开封的时候,
这些官老爷是巴不得我们在这里停留,多点钱。
如今怎么只能停三日?变着法的向外赶人?”
这么一听,陈景义也一下子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是庆州中卫指挥使,那些与北边通商的商队,
他也恨不得让他们留在庆州,将钱全完再走,断然不会向外赶人。
“先别紧张,等靠岸后仔细问问。”
孙掌柜点了点头:
“港口里有一些食宿之地,那里的消息最为杂乱,小人派人去问问。”
半个时辰后,孙掌柜匆匆赶回,
见到他这副模样,陈景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发问:
“怎么了?”
孙掌柜声音急促:
“大人,大事不妙啊,前些日子上游发水,几处堤坝已经决口,朝廷派来了新的治水大人,此刻就在开封城内。
据坊间传闻,过几日会有大雨,说不得这里也要决口!”
“什么?”
陈景义眉头紧皱,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慌:
“要发大水?”
“都是这样传,但真正是什么情况,恐怕只有衙门知道。”
孙掌柜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提醒道:
“大人,刚刚我去看了,
出港的船都已经开始排队了,咱们也早点走吧。
若是不早点走,大水非得把咱们堵在这不可。”
陈景义作为北疆庆州人,并没有见过真正黄河肆虐的样子,他试探着发问:
“若是真的发大水,会怎么样?”
孙掌柜听闻此言,呆愣当场,
眼中闪过一丝畏惧,颤声开口:
“大人,十年前小人就经历过一次决口,那次是在中牟。
天上下着雨,地下冒着水,就如两边这些房舍,都要被抹过头顶。
一个浪打过来,管你是什么牛羊人还是房子,通通卷走。
上次小人坐的船就是被一个浪打翻,小人是紧紧抱着一块木板才活了下来。
总之,一旦发大水谁都不能幸免,
大人,咱们得早点走!”
见他越来越着急,陈景义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
“抓紧补给,明日就走!”
“成!”
孙掌柜松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碧空如洗的天空,心里念叨着:
“别下雨,千万别下雨。”
就在整个商队开足马力开始忙活的时候,
朱仙镇漕运衙门内,唐兴邦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时不时抬头看看时辰,心中愈发焦急。
他所在的房舍十分简陋,
虽然桌椅板凳样样都有,但与之以往的奢靡生活天差地别。
每每看到屋内状况,唐兴邦就变得更加急躁。
三天了!
他已经到开封三天了!还没有找到货的踪迹!
这时,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紧接着便是一个沉稳的声音:
“是我,开门。”
唐兴邦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打开门闩,将房门拉开。
一个高大身影钻了进来,三十多岁,长相英武,
此刻身披千户甲胄,自有一股不凡气质。
唐兴邦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敬业,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来人是延安侯唐胜宗的嫡子唐敬业,
他表现得有些兴奋,沉声道:
“堂兄,不要着急,可能会发水患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那些商船这几日都迫不及待地离开,咱们的人正在一艘一艘地查!”
唐兴邦原本兴高采烈的模样一下子萎靡:
“这不还是没有找到吗。”
“堂兄,别着急,从这里到应天还远着呢,
只要他们走的是水路,就绝不可能错过。”
相比于唐兴邦,唐敬业要显得乐观许多,出言安慰。
唐兴邦见他还是这样一副乐观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猛地站起,在屋内来回踱步:
“现在就是不确定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我才如此着急。
落商行出了北平,一到涿州就不见了。
现在我们找人就是在大海捞针,
万一,万一让他们顺利地抵达京城,那咱们可都全完了。”
唐敬业听后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堂兄,陆路咱们的人更多,他们逃不过,
而且,商队走得慢,从北平到开封满打满算也要走个十天,
现在还有时间,说不定人还没到开封呢。”
话虽如此说,但唐兴邦心绪却没有什么好转。
他知道唐敬业的心思,
如此危险之事若是在开封做,他们定然逃不了干系。
所以唐敬业不想找到人,或者想让其他人动手也是情有可原。
但他不同,只要事情还没处置好,那他在哪都逃不了干系,
平心而论,他希望此事越早解决越好。
深吸了一口气,唐兴邦沉声开口:
“敬业啊,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早一天找到人,也早一天结束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唐敬业脸色一沉,刚刚端起的茶杯顿在身前,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思绪良久后,他长叹一声:
“堂兄,谎报汛情,这已经是滔天大罪了。
现在朝廷派来的官员还在河南,
消息传到他们耳中,怕不是要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到时候发现黄河安稳,衙门不好交代。”
“敬业,你要搞清楚咱们在做什么!
若这个时候还瞻前顾后,咱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唐兴邦猛地站起身,压低声音嘶吼着,眼眶中布满了血丝:
“加速清船还不够,能不能以防汛检查为由登船,
一艘一艘地查过去,这样才保险。”
唐敬业对于他态度的转变也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堂兄,漕运衙门也不是马大人一人说了算,上面还有魏大人,
若是做得太过了,不好交代。”
“交代.又是交代”
唐兴邦怒火中烧,呼吸粗重,
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如此关键时刻,还想着交代!
见他脸色十分不好,唐敬业抿了抿嘴,口风稍松:
“堂兄,您先别着急,稍后我去找马大人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登船检查。
若是可以我麾下的弟兄尽可上船,自家人检查得放心。”
“那就请敬业快一些了,最近我总是觉得心绪不宁,睡不好觉。”
唐敬业将茶水一饮而尽,站了起来,笑道:
“堂兄啊,晚上给你安排海兴楼的头牌姑娘,好好泄泄火,你也不用太操心。
有这么多大人看着呢,人跑不了。”
唐兴邦嘴角扯动,面容僵硬:
“希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