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户确实是个体面人,也没说要还是不要,沉吟片刻就向窦彧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窦少卿应该是正四品吧。”
窦彧虽觉裴元的反应有些奇怪,倒也老实答道,“正是。”
却听裴元笑问道,“你在京中真没住处了?”
裴元问的古怪,窦彧听得也古怪。
他想了想,终究不敢露富,试探着问道,“没有会如何?”
裴元从容道,“本千户总不能背上夺人房宅,让人无处可去的恶名吧。你若是在京中实在无处可去了,我可以设法帮你谋求外放。”
窦彧听了心中一跳,一时竟有些莫名激动了。
他这苑马寺少卿看着品级不低,但是管理范围只有各地的皇家马场。
平时里或许能捞不少钱财,但是权力范围小的可怜,比起管理马政,沾个“政”字的太仆寺,简直狗屎都不如。
属实是“弼马小温”本温了。
但是苑马寺少卿如果能得到晋升的机会,却也有很好的路子。
一般来说,苑马寺的官员晋升都是有序可循的。
比如说从三品的苑马寺卿一旦晋升,通常会去地方,要么担任正三品的按察使,要么直接跳到从二品的右布政使。
他这个正四品的苑马寺少卿很少会垂直晋升,直接成为苑马寺卿,一般也是去地方上过度一下。
一般来说会是从三品的布政司左、右参政,运气好的话,可能直接成为正三品按察使。
但是理论归理论,从“弼马小温”一跃成为地方要员,这里面的难度可想而知。
他要面对的竞争,可不止是本司的“弼马小温”以及各地马场的“弼马小温”,还有正正经经打理一省事务的知府、参议等各级官员。
凭他养马的功绩,拿什么和那些地方实权大佬打?
这时候,唯一的希望就是拼后台和人脉了。
窦彧眼巴巴的看着裴元,脸上的神情,竟似带了一丝乞求,“莫非千户有门路?”
裴元笑了笑,伸手去要茶。
窦彧这会儿被钓的心痒,见茶具端来,主动为裴元添水。
接着先直接大方表态,“贤弟可能不知,愚兄别的本事可能不大,但是修置家宅,还是有一套的。”
“要是兄弟信我,那宅子我也不急着交给你。等我先好好整治一番,把贤弟的新房打理的妥妥当当,再给贤弟过目如何?”
裴元闻言,放下茶杯感叹,“所以说啊,像窦少卿这样雅量的人,你要是不进步,谁更有资格进步?放心,本千户心里有数了。”
裴元倒不是因为这一套宅子。
而是他忽然意识到了苑马寺少卿窦彧身上十分可贵的一点。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正四品官僚了。
只要稍稍往上一推,就能立竿见影的起到效果。
而且这货身段柔软,被宋春娘一恐吓,就老老实实的交了宅子。
之后他又能借着这个机会,跑来向宋春娘卖好邀功,可见是个确实没什么背景和后台的。
这种性格软的高品官员,一下子就让裴元想到了自己的头号马仔,前南大司马王敞。
这种特性,裴元归结为四个字,“小弟气质。”
所以裴元对窦彧立刻来了兴趣。
刚才裴元稍微展示了下自己力量,又拿出了外放的饵料引诱,果然就让没什么后台的窦彧动心了。
正好裴元要在山东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有的是实缺给窦彧安排。
窦彧听了裴元那轻飘飘的话,心中还是有点不踏实。
虽说窦彧刚才已经看到,两位大佬争着把自家子侄,送去给这裴千户牵马坠蹬了。但是这会儿心痒的厉害,仍旧忍不住追问道,“还请千户指点迷津。”
——大佬,展开讲讲啊。
裴元这会儿既然图窦彧这个人,自然不吝惜和此人多说几句,便笑着指了指另一支空杯子。
陈心坚立刻会意的上来为窦彧添了水。
窦彧想起刚才司礼监掌印太监和这亲随熟稔的样子,连忙客气的要自己来接。
陈心坚动作利索,很快就为窦彧斟茶。
就在窦彧道完一声谢后,裴元对窦彧漫不经心道,“陈总旗是我的心腹,过些日子,就要外放宣府做个守御千户了。”
这会儿围绕宣府的纷争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窦彧自然还不明白这里面的巨大意义。
但是正七跳正五,也值得他道了一句恭喜了。
裴元又闲聊般的说道,“陈心坚的哥哥是山东都指挥同知陈头铁,你可能没听说过。”
都指挥使司是武官体系,窦彧知道的确实不多。
但是都指挥同知毕竟是个从二品,还是值得窦彧高看一眼的。
不过嘛。
有刚才左都督和司礼监掌印抢着让自己的子侄给这裴千户牵马坠蹬的事儿,窦彧对这个都指挥同知的弟弟,倒是也不太意外了。
从二品还行。
就听裴元又道,“陈心坚就是接的他哥哥的班,之前担任我亲随的,就是那个陈头铁。”
窦彧闻言不由屏住了呼吸。
从二品都指挥同知让弟弟来做小弟,和从二品都指挥同知之前是小弟本弟,中间代表的差距可是很巨大的。
裴元向着陆訚和萧韺那边虚指了下,脸上带着猫猫无奈的表情,“这帮人啊,光想着来我这里占便宜。”
窦彧的喉咙动了下,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的从三?”
“从三?”裴元皱眉。
窦彧的脸上笑容凝固,接着变得尴尬。
就听裴元淡定道,“什么从三?从二啊!”
窦彧不由猛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像是笑开了一样,“千户,怎么还有这样的惊喜?”
说着,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喜悦,不顾茶水正烫,连忙举杯相敬。
“千户,我敬您。”
裴元哈哈笑着举杯,顺便向陈心坚吩咐道,“等会儿告诉那俩,谁来都不好使,我得先帮着窦少卿把他外放的事情安排妥帖了。”
陈心坚道,“属下明白。”
接着,竟像是丝毫不懂人情世故一样,真去陆訚和萧韺那桌说了一遍。
窦彧心中有些不安的瞄了过去,生怕会有什么节外生枝。
但那两边只是和那随从稍微聊了两句,就没再多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