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啊,余姐!”
“余姐,你开门,我找蔡蕊有点事!”
余弦没办法,只能慌慌张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压低声音,急冲冲说道:“你干什么?小蔡真的不在我这儿,她去泉州了!你快走吧!”
廖昌荣道:“別骗我了,她肯定在,不然你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她把我拉黑了,她知道我要来找她对不对?”
“真不是!”余弦急得快哭了,“她真的不在我这儿!”
廖昌荣用手把余弦往旁边一拨,“那你让我进去看看。”
余弦被推得一个踉蹌,靠在桌上险些摔倒,气急道:“你做什么?你给我出去!”
谁知廖昌荣根本不听,她刚说完,他一伸手把余弦往旁边一拨,
径直往里闯去:“那你让我进去看看!”
余弦被推得一个踉蹌,整个人撞在旁边的桌子上,险些摔倒。
她气急败坏,压低声音吼道:“你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可廖昌荣根本不管,快步往大厅里衝去,一边走还一边喊:
“蕊蕊!蕊蕊!你出来!”
他在大厅里草草扫了一圈,发现没人后,整个人气势汹汹地径直朝后院走去。
余弦紧跟在他身后。
她不敢让自己的声音太大,生怕引起院子里的人注意,可她的力气又太小,只能死死拽著廖昌荣的衣袖,整个人被硬生生拖著往前走。
廖昌荣毛毛躁躁地衝进后院,抬眼就看到院落里围坐著几个人。
他心里先是一喜,下意识地要衝上前,口中已经叫出声:
“蕊蕊!蕊——”
可话音只出口了一半,他的眼睛就看到了某个人,而后他的声音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断,硬生生戛然而止。
同时,他脚下也是一个急剎车,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跟他后面的余弦一下子鬆了口气,赶紧把他往回拉。
之前她怎么都拉不住的人,这下只是轻轻一扯,根本没有用力,一个170几的大男人,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似的,整个人僵硬著,被她轻轻一带就退了两步,而后就乖乖的跟著她回到了前厅。
在这个过程中,余弦注意到,后院里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来,手上的动作和嘴里的话,也全都没有任何的波动。
余弦鬆了口气,重新把后院的门掩上,转头就很生气的想要撵人。
但刚回过头来,就看到廖昌荣直勾勾的看著她。
她顿时嚇了一跳,倒退了两步,说道:“你想干嘛?”
廖昌荣的声音放得极轻,比余弦都还要小声,“余姐,刚刚,我看到的,是真的吗?”
余弦道:“你说什么?”
廖昌荣轻声说道:“就那个人啊,我怎么看著好像是,是,是那个谁……我是不是眼了啊?”
余弦道:“没有眼光,就是他。”
廖昌荣皱起眉头,就像遇到了一道什么难题一般,摇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余姐,你別骗我了。”
余弦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说啥都不信。你快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廖昌荣道:“余姐,你別生气。刚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我真就想知道……”
说著用手指指了指后院,“那是谁啊?不可能真的是…………”
“……陈诺吧?”
最后这三个字说出来的语气,感觉就像是往空中轻轻吹了一口气,饶是这样,也生怕把什么东西弄破了一般。
余弦看著廖昌荣这副怂兮兮的样子,感觉跟之前那个囂张跋扈、蛮不讲理的紈絝子弟判若两人,心里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给你说了,就是他。”
“可是……”廖昌荣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试探说道:“他怎么会在你这里呢?余姐?你认识他?”
余弦笑了笑,道:“跟你有关係吗?”
“没,没关係。”
“行了,走吧。记住了,出去別乱说。”
“绝对,绝对不乱说。”廖昌荣竖起三根手指说道,“我要出去跟人家说,我立刻出门被车撞死。”
“行,那你走吧。”
廖昌荣道:“余姐,我能不能不走啊?”
余弦柳眉一竖,“你!”
之前她也生气,但廖昌荣完全不当一回事,但这次,她只是皱了眉头,廖昌荣就仿佛没了骨头,身体都矮了三分,脸上堆起一股子諂媚的笑容,说道:“余姐,余姐您別生气,我有苦衷的。”
余弦冷冷道:“什么苦衷?”
廖昌荣指了指头上的红头髮,道:“余姐,你这还看不出来吗?”
余弦皱眉道:“有话直说,我没心情跟你在这猜来猜去。”
廖昌荣苦笑一下,涩声道:“余姐,我没要你猜…………我,我其实是糯米来的。”
……
……
跟高媛媛一起搭戏的时候,陈诺觉得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陌生吧,是因为两人上一次在一起搭戏,还是在张一一的《瞎子的春天》,当时高媛媛半天入不了戏,让他不得不使了一些手段,最后也算是间接开启了两个人之间的缘分。
熟悉,是因为昆汀让他们两个人演的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
而他们在来时的路上,两个人才相互交心,聊了差不多3个小时的心里话,甚至在此之前,还在车上做了一次没有拔出的造人之爱——话说,还有什么比以上种种更像一对老夫老妻的嘛?
所以,两个人在昆汀面前演了差不多十分钟,陈诺最后感觉应该是在及格线以上。
虽然中途大概演了几分钟的时候,有一点小插曲。
不过对於两个职业演员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演员拍起戏来,镜头里可能要演的是孤身一人,寂寥沧桑,镜头外估计可能有100个人围著。这都会被打扰,那还做个屁的职业演员。
昆汀显然也挺满意,说道:“高,你的演技很纯熟。”
高媛媛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对於国內的普通观眾来说,昆汀·塔伦蒂诺或许只是个“舔脚怪”,可对於一个演员来说,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落水狗》、《杀死比尔》、《低俗小说》、作为一个在业內立足的演员,就不可能没看过。虽然脾性確实有些怪诞、但无论怎么说,他依然是好莱坞一线导演,
能让他亲自点名认可,哪怕只是一次试戏,对她来说,都是一次演艺生涯的全新经歷。
“谢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跳,勉强让自己保持微笑著回应。
回应完,她又忍不住侧过头,偷偷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真的……有好几次,她差点就因为紧张彻底出戏了。要不是他像一颗定海神针一样,牢牢地將她的情绪拽在戏里,这场试戏的结果,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昆汀道:“高,你可以留一个电话號码给我,到正式选角的时候,我会让人跟你的经纪公司联繫,到时候你可以来美国试戏吗?”
高媛媛毫不迟疑的点头道:“当然。”
昆汀道:“ok,希望到时候见到一个更加完美的你,希望你能够加强一下你的情绪表现力,你现在给我的感觉有些內敛,但你和陈相互之间的默契,让我很惊喜。”
高媛媛深呼吸道:“我会的,导演。”
陈诺听到这儿,不由插话问道:“你剧本写完了?”
昆汀道:“我已经完成了80%。现在的20%,我必须回到美国去完成。”
陈诺道:“好吧,所以你叫我过来,是想跟我告別?”
昆汀摇头道:“不是。我叫你过来的原因,是想让你看看这里。知道吗?19世纪,中国的华工去往美国修建铁路,其中有两个地方是主要的来源地,而他们主要的来源地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这里,另外一个是广东台山、开平。”
陈诺惊讶道:“哇哦,听上去你真的查了不少资料。”
昆汀道:“是的。我在这里一共走访了104户有祖先做过华工的家庭,他们向我讲述了,他们的祖先们是如何在十几岁的时候被招工头找到,签下一张他们根本看不懂的契约,如何被送到厦门和香港的口岸,在一艘艘又窄又闷的船舱里,走上一趟横跨太平洋的航程,在这四十五到六十天的时间里,每十个人里,至少有两个死在海上。”
“他们还告诉我,他们的祖辈抵达美国后,曾经写信回来,他们说在內华达、加州、犹他州的山谷里修建铁路,每天给一点钱,日晒雨淋,挖山开洞,鞭炮、炸药、塌方、雪崩……没有一个人不冒著丟掉性命的风险。”
“到了现在,他们祖先的名字几乎都消失了,因为大多数过去的华工当时签的都是猪仔合同,没有任何保障,到了美国只有一个劳力编號。”
“在这104户人家里,我能找到的完整家谱不到三分之一,他们的祖辈是怎么离开的、怎么死的、甚至葬在了哪里,很多家庭到现在都不知道。”
“就是这样巨大的牺牲和付出,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排华方案》。”昆汀讥嘲似的笑了一下,道:“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喜欢舔脚的导演难得放慢了语速,说得並不算快,洋洋洒洒一大堆话,讲了差不多好几分钟。
在这期间,陈诺和高媛媛都沉默著,並没有说话。
陈诺表面还没啥反应,但高媛媛眼睛有点红。
昆汀道:“我现在很庆幸,默多克用他的方式把我送到这里来,否则,我如果真的把之前写的那一堆垃圾拍了出来,我可能会因为那些死去的人的怨气,没有办法睡觉。”
陈诺这时说话了,“不会的。不管怎么样,我想他们都会感谢你,一个美国导演愿意拍摄他们的故事,试图让现在的美国人知道这一段歷史。”
昆汀笑道:“那我会对他们说一句,我很荣幸,希望最后电影的效果能够让他们满意。ok,总之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个,我准备把我记下来的那104户人的故事交给你。我已经用不上了,但是你需要它们。我想等你看完那些东西,估计就是我们开机的时候。”
陈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还能怎么办呢?
人家都做白求恩了,他作为中国人,还能拉稀摆带?
最后,他只能点了点头。
之后,几个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
然后也就不必再坐下来喝什么咖啡了。当即就定下现在就去昆汀的院子拿资料。之后,昆汀自顾自去订他回美国的机票,
他的g650虽然要后天才回来,但也没有关係。要知道,这次高媛媛过来的目的,不是试戏,也不是当司机,而是这两天正好碰上她这个月的排卵期。所以空出来两天,也不用担心陈诺无事可做,唯一需要担心的,大概是做得太多。
於是三人就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
然而,脚步刚迈出半步,全都愣住了。
只见前厅的窗户边,本来挤满了几个脑袋,见他们转头,顿时消失了。
而透过那扇窗户,可以看到,这间小小咖啡厅的玻璃门外,街道的两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全都站著人。
“wtf!?”陈诺驀然转头,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沉默寡言的老板娘?”
昆汀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说道:“omg,我对上帝起誓,陈,我到了这里快一年,她们真的不怎么跟我说话。”
……
就在陈诺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
咖啡店的前厅,余弦正在埋怨著:“不是叫你们不要外传的吗?现在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办!看样子他们都被嚇到了。”
“余姐,我范繽……不是这种人,真不是我。”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说道。
一个竖著马尾,穿著西装的女人道:“也不是我。我上班偷跑的,路上手机都没看,怎么可能传。”
一个皮肤微黑的女生道:“更不是我了,我跑著来的,都快累死了。”
而其中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孩,双眼含泪,跟望夫石一样透过门缝看著那边,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个时候,廖昌荣深吸了一口气,毅然道:“没关係,等我泉州陈诺先出去引开外面这些人,他们应该分不出我们谁是谁。到时候人散了,再叫诺哥他们走。”
几个女孩子沉默了一下,隨后那皮肤微黑的女生说道:“廖昌荣,你怎么不去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