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赶紧安抚他,让马伟昌继续说。
马伟昌说:“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所以没辙了,只能两手一摊问他怎么办。”
“然后村长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说让我向村民们承诺,採石场只僱佣村里人,保证不僱佣外人。”
这点周奕不意外,毕竟村民们闹这一出,无非也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
什么不让外人挖西坪沟的东西只是个藉口,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这个。
而且村长明显是知情者,甚至压根就是策划人,村长带著村民们给马伟昌唱了一齣戏。
一边是红脸一边是白脸。
“我当时就同意了村长的要求,因为我本来就是要僱工人干活的,雇谁不是雇。但我跟村长也说清楚了,普通工人僱佣村里人完全没问题,但有些工作需要专业技能的,村里人干不了,这个我只能外面请人干。”
“村长怎么说?”赵亮问。
“倒是没拒绝,但他又提了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一,他说给村里人开的工钱,要比外面的高。这点我只能咬咬牙忍了,贵就贵了,总比到时候生意都做不成的好。”
“那第二点呢?”
听到问第二点,马伟昌的脸色变得有些尷尬,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
“第二点就是……就是……”
赵亮催促道:“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而一旁的周奕,此刻已经知道真相了。
开口道:“村长提出的第二点要求,就是你和西坪沟本村的一个女人结婚,而这个女人就是苗根,对不对?”
马伟昌尷尬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之前从赵亮口中听到马伟昌从离婚到结婚用了不到一个月时,周奕觉得这件事非常违和怪异,因为里面確实有解释不通的逻辑漏洞。
但现在解释得通了。
马伟昌和苗根的婚姻,完全就是一宗交易。
因为村民们怕马伟昌跟之前那个老板一样,哪天跑路了。
这属於是他们吃一堑长一智了。
也不知道哪位天才想出的这办法。
他们大概认为,只要马伟昌和苗根领了证,那马伟昌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人跑了没事儿,採石场还在这儿呢,到时候苗根就是採石场的合法继承人。
另外马伟昌如果还有其他资產的话,那也归苗根所有了。
想的確实挺好,但也充分暴露了他们没文化的特点。
这也就是马伟昌做生意老实,但凡换一个奸商,怕是能把苗根吃干抹净,让她背负巨额债务,逼到走投无路。
毕竟婚姻关係可不仅仅只是共享財產而已,债务也同样需要共同承担。
但显然,马伟昌有些天真,没想到这一层。
而是认为,村长让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村民们不同意外人来做这生意。
“村长告诉我,不是真的让我跟別人结婚,而是假结婚,主要就是为了堵村里人的嘴巴。他说等过个一年半载,村民们都信任我以后,到时候再把婚离了就行。”
“我当时告诉他,这事儿太大了,我做不了主,得回家跟老婆商量才行。哦,就是张桂芬。”
“废话,我们知道,不用解释。”赵亮催促道,“继续。”
马伟昌顿时臊眉耷眼地点了点头:“我回家之后跟张桂芬一说,她气得说要去跟这帮人拼命,最后在我好说歹说之下她才同意假结婚的事。但要求就是,我得净身出户,包括房子车子和儿子,都归她。”
“当然等採石场挣钱了,我每个月都得往家里拿钱;而且离婚不离家,我还和平时一样在家住,绝对不能让儿子和老人知道这事儿;而……而且更不能假戏真做,要不然她就……”
“她就干嘛?”赵亮问。
马伟昌尷尬地说:“她就拿刀剁了我的傢伙事儿。”
周奕心说,看得出来,他这原配確实挺彪悍的。
赵亮问:“所以张桂芬提的条件你都同意了?”
马伟昌唉声嘆气地说:“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为了开这个採石场,我把所有积蓄积蓄都搭进去了,我不硬著头皮干那这辈子就彻底没法儿翻身了。而且这里面还有我朋友投的钱,我总不可能对不起我朋友吧。”
马伟昌说,除了净身出户之外,张桂芬还提了一个要求。
就是她要见见这个和他假结婚的女人。
当时的马伟昌心中无愧,一心就想著挣钱,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而且他心里也有些好奇,那个女人是谁。
虽说名义上是假结婚,但毕竟是真领证,要是村长给他安排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那他也丟不起这个人啊,以后在朋友中间还哪儿有什么脸面。
於是在村长的安排下,他们两口子就见到了苗根。
至於为什么是苗根,而不是別人,村长的意思是看苗根可怜,死了男人,因为生的是女儿,还被婆家赶出来了,又没什么生活来源。
因为村长前面提出假结婚的时候说过,需要给假结婚的对象一笔补偿。
见了面之后,马伟昌说张桂芬其实对苗根是不满意的,因为觉得她太年轻了点,而且长相也不差。
她的担忧其实很好理解,就是怕丈夫万一哪天假戏真做了。
但村长的意思是,眼下没有合適的人,毕竟黄大姑娘也不肯干这事儿,莫名其妙变二婚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只有寡妇愿意干这事儿,眼下就苗根合適,而且她也愿意。
村长告诉他们,如果实在不愿意,那就先等等看,等个一年半载的,万一村里有新的寡妇了,再跟他们说。
马伟昌当然不同意啊,等个一年半载那生意就完了。
於是跟张桂芬说,看这个苗根挺木訥的,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村妇,让张桂芬放心,自己压根看不上对方,还说要是这事传出去,自己也丟不起这人啊。
张桂芬儘管不情愿,但知道这事和自己,和儿子的下半辈子息息相关,只能同意。
於是,双方达成了约定,还签了一个字据。
甲方是马伟昌,乙方是苗根,村长是证明人。
双方约定,马伟昌和苗根领证结婚,一年后双方离婚,期间马伟昌每个月补偿苗根一百块钱。如果双方提前终止婚姻关係的,除了原定的每月一百块之外,马伟昌还需额外补偿苗根伍佰元整。
在张桂芬的强烈要求下,字据里还加了一条,就是马伟昌和苗根不能上床,否则就要立刻离婚。
本来张桂芬还想在字据里写明,两人是假结婚。
但村长告诉她不能这么写,因为这是犯法的,万一被政府知道,那都得抓去坐牢。
这话在九十年代其实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毕竟假结婚也不是重婚罪,而且怎么定义是假结婚,除了动机之外,也要看你实际造成的后果。
所以违法是真的,但都得去坐牢,那就两说了。
真实的原因大概率是村长不想直接在字据上落下实证。因为在周奕听下来,这张字据屁用没有。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毕竟都过去三年了,马伟昌对苗根还是老婆老婆地叫著。
要知道字据上写的可是一年就离婚啊。
这个结果,周奕其实不怎么惊讶,毕竟婚姻关係就是道德的枷锁,这种假离婚假结婚弄巧成拙的事情,太多了。
尤其是房价高歌猛进的那些年,为了规避限购政策,搞假离婚,最后人財两空的事情屡见不鲜。
道理也很简单,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
看看马伟昌就知道了,以这种离谱诡异的方式,在两个女人之间斡旋。
而玩火的人,终將会引火烧身,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马伟昌,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跟苗根好上的?”周奕问道。
对方嘴唇哆嗦了下,回答道:“字……字据到期前的一个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