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晨光透过百页窗在地板上织就金色网格。

陆明泽被咖啡机的嗡鸣声唤醒，鼻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苦味。

他揉着惺忪睡眼走向厨房，脚步在玻璃推拉门前陡然顿住——蒋韵倚着冰箱，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下青影愈发明显，指节捏着咖啡杯的力度让杯壁泛起细密的水雾，像是她刻意压抑的情绪凝成的露珠。

“是工作上的事？”他伸手想接过那只在她掌心微微颤抖的马克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擦过她冰凉的指尖。蒋韵猛地侧身避开，陶瓷杯底磕在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溅出几滴深褐色的咖啡渍，在米色大理石纹上洇开，像极了她此刻刻意掩饰的慌乱。

“就是些小问题。”她将手机倒扣在台面上，露出背面贴着的陶艺工作室合影，照片里两人笑得眉眼弯弯，陶泥溅在蒋韵鼻尖，陆明泽正伸手想替她擦去。

话音未落，手机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陆明泽瞥见备注栏跳动的“林知夏”三个字。

这个名字像根细小的刺，在他心里轻轻扎了一下。

林知夏是蒋韵工作室新入职的海归设计师，一头利落的短发总是染着挑染的银灰，每次出现在公司群里的设计稿都带着张扬的线条。最近她们频繁加班讨论方案，上周蒋韵甚至为了陪她改图，错过和陆明泽约好的纪念日晚餐。当时他守着冷掉的牛排，看着手机里蒋韵发来的“抱歉”，配图是深夜办公室的窗外，霓虹灯光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明泽，我今天得去趟工作室。”蒋韵匆匆系上驼色羊绒大衣的纽扣，珍珠耳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那是陆明泽去年去日本出差特意带回的礼物。

“甲方突然要求提前提案，知夏一个人应付不来。”她弯腰换鞋时，围巾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陆明泽注意到她锁骨下方还沾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不知是昨夜加班时落在肩头，还是某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玄关处传来急促的关门声，震得墙上的情侣合照微微晃动。独自坐在餐桌前，陆明泽盯着冷掉的煎蛋，蛋黄凝固成黯淡的形状，像极了此刻空荡荡的房间。

手机适时震动，是蒋韵发来的消息：不用等我吃饭，可能很晚回家。配图是林知夏趴在设计图上打哈欠的照片，两个脑袋凑在屏幕前，林知夏染着银灰的发丝几乎要蹭到蒋韵的脸颊，画面亲密得刺眼。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场景成了常态。蒋韵手机里的合照越来越多：林知夏踮脚帮她整理凌乱的发丝，两人在深夜便利店分食关东煮，热气氤氲中林知夏用竹签挑起鱼饼喂到蒋韵嘴边；甚至有张林知夏挽着蒋韵胳膊的自拍，背景是凌晨三点的写字楼，落地窗外的城市像一片璀璨却冰冷的星河。

陆明泽数着这些照片，在深夜翻看时，总觉得照片里的笑容比记忆中的蒋韵要明亮许多，心里泛起酸涩的涟漪，如同深秋的湖面被枯叶打破平静。

这天深夜，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蒋韵带着满身寒气推门而入，羊绒大衣上沾着细密的雨珠，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玄关地毯上晕开深色痕迹。

她愣在原地——客厅亮着暖黄的台灯，陆明泽蜷在沙发上，膝头摊着本翻旧的相册，透明塑料袋里的照片因为频繁翻阅而微微起毛。那是他们在陶艺工作室的照片：蒋韵手把手教他拉坯，陶泥溅在她围裙上，两人笑得东倒西歪；陆明泽用彩铅在咖啡杯上画歪歪扭扭的小熊，蒋韵托着下巴在一旁偷笑。

“还不睡？”蒋韵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目光扫过茶几上凉透的蜂蜜水，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杯身缓缓滑落。

陆明泽沉默良久，指尖摩挲着那张被陶泥弄脏围裙的照片，轻声问：“你和她，是不是比和我在一起更开心？”

空气瞬间凝固。蒋韵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工作室里未干的陶泥堵住。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林知夏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伴随着专属的轻快铃声。

陆明泽看着她接电话时下意识放软的语气，看着她对着手机露出的温柔笑意，突然起身走向阳台。秋风吹得他眼眶发酸，楼下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像极了此刻凌乱的心情。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他单薄的睡衣，却不及心里蔓延的寒意。

第二天清晨，蒋韵在枕边发现张字条：我去朋友家住几天，你好好工作。字迹是少见的潦草，最后那个“作”字的笔画被纸背划破。

她攥着字条冲到客厅，只看到厨房台面上摆放整齐的药盒——那是她总忘记吃的维生素，还有张便利贴用磁铁压在冰箱上：按时吃饭，胃药在第二个抽屉。

林知夏敏锐察觉到蒋韵的心不在焉。

这个短发姑娘抱着一摞设计稿突然凑过来，银灰挑染的发丝扫过蒋韵的手臂：“小韵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蒋韵刚要否认，手机弹出陆明泽的消息：晚上八点，老地方见。配图是他们常去的咖啡馆，玻璃窗上贴着褪色的万圣节南瓜贴纸，那是去年他们一起贴的。

夕阳将咖啡馆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时，陆明泽已经等在角落。面前的卡布奇诺结了层奶皮，咖啡勺斜斜地搁在杯碟上，投下细长的影子。他正对着手机相册发呆，屏幕上是蒋韵去年生日时，他偷偷拍的她许愿的侧脸，烛光映得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对不起。”蒋韵坐下时带起一阵风，发梢还沾着雨丝，羊绒大衣下摆沾着几缕银杏叶的碎屑。她盯着陆明泽眼下的青黑，突然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戒指，铂金指环边缘被生活磨得微微发亮。“我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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