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陶艺工作室里,暖气管道发出轻微的嗡鸣。林知夏趴在拉坯机前,下巴几乎要磕到旋转的陶泥,睫毛上还沾着上午调釉料时溅到的星点钴蓝。她的指尖在泥团上反复调整弧度,可成型的杯身总像喝醉酒的月亮,歪歪斜斜地朝着一侧倾斜。
“又在和杯子较劲?”陆明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雪松香水混着陶泥的清苦气息。他穿着深灰高领毛衣,袖口挽起露出腕间银表,表链上还挂着枚迷你陶土小熊——那是林知夏去年随手捏的,被他用银线穿起来当配饰。
林知夏闻声抬头,马尾辫扫过沾着泥点的围裙:“陆哥你看!这已经是第七个了,每次拉到瓶颈就歪.”她的语气里带着挫败,鼻尖冻得微微发红,像沾了抹草莓酱。
陆明泽俯身观察陶泥的状态,指腹轻轻按压泥团顶部:“泥醒得不够透,水份分布不均。”他的手指比她的修长,指腹覆着常年揉泥形成的薄茧,“昨晚没盖保鲜膜吧?”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保鲜膜:“忘记了”话音未落,陶泥突然从转盘上飞出,“啪”地贴在她脸颊上,惹得隔壁桌的蒋韵轻笑出声。她手忙脚乱地扯下泥块,却把刘海也沾成了斑驳的土黄色。
陆明泽忍笑抽出纸巾,替她擦掉鼻尖的泥:“先学稳重心。”他重新取来一块陶泥,在拉坯机上摔打成型,动作行云流水,泥团在他掌心渐渐化作圆润的柱体,“手腕要像这样——”
林知夏盯着他的手走神。她发现陆明泽的无名指总戴着枚素圈戒指,金属边缘被摩挲得发亮,阳光斜斜切进来时,能看见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jy”。
“看清楚了?”陆明泽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退后半步,示意她上前:“再来一次,我扶着你。”
当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时,林知夏忽然想起上个月在便利店,他说起蒋韵晕倒时攥着设计稿的模样。那时他的眼神很轻,像揉进了冬夜的月光。此刻他的掌心带着温感,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薄茧,语气里带着几分兄长般的耐心:“力度要均匀,别憋气。”
陶泥在两人交迭的手下缓缓拔高,瓶颈处终于呈现出流畅的弧度。林知夏屏住呼吸,直到陆明泽说“可以了”才敢抬头,却发现他毛衣领口沾了抹泥灰——那是她刚才蹭到的。
“谢谢谢陆哥。”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泛起薄红。陆明泽抽回手,用修坯刀敲了敲她的安全帽:“下次再忘记醒泥,就罚你给工作室所有陶轮擦油。”
窗外的雪粒子扑打在玻璃上,工作室的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里,蒋韵端着热可可走来,给每人塞了块姜茶饼干。林知夏咬下一口,甜辣在舌尖漫开,看见陆明泽用指尖替蒋韵拂去发丝上的泥点,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明天周末,”蒋韵忽然说,“要不要去看陶艺展?新开的宋代茶器特展。”
林知夏眼睛一亮,却在抬头时看见陆明泽悄悄揉了揉腰——上周他替她搬窑炉时扭到了腰。小姑娘抿了抿唇,低头搅着可可:“其实.我想留在工作室改图。甲方说浮雕纹”
“改什么图,明天再说。”陆明泽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吃完早点回去,别又熬夜到凌晨。”
林知夏正要反驳,瞥见他藏在桌下揉腰的手,突然泄了气:“那陆哥你也要早点走,别总留到最后锁门。”
蒋韵看着两人较真的模样,眼底泛起笑意。暖气管的嗡鸣与拉坯机的轻响交织,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给工作室的屋顶镀上银边,像撒了把碎钻。
午休时分,阳光透过工作室的天窗斜斜洒落,在沙发上织出菱形的光影。林知夏窝在米色懒人沙发里,膝盖上摊着团驼色毛线,两根竹针在指间笨拙地翻动。她咬着下唇,眉头拧成小疙瘩,毛线团却越织越像团乱麻。
“这是在织围巾,还是给北极熊编囚网?”陆明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刚从窑房出来,身上还沾着煅烧后的陶土气息,手里拎着袋刚买的炒栗子。
林知夏气鼓鼓地把毛线团砸向他:“都怪你!上次说漏针要这样补”她指着围巾上几处歪扭的补丁,“结果越补越乱!”
陆明泽接住毛线团,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凹陷下去,他的膝盖轻轻碰到她的——不过是极短暂的接触,林知夏却像被烫到般缩了缩腿。他低头看着围巾,忽然轻笑出声:“确实像北极熊的窝。”
“喂!”林知夏伸手去抢,却被他举高躲开。阳光落在他发顶,将发梢染成金棕色,他指尖灵巧地挑开一处死结:“针距太密了,这样织出来会很硬。”
“那怎么办.”她泄了气,盯着毛线团发呆,“本来想赶在冬至前织好的”
“给谁织的?”陆明泽的语气漫不经心,手指却在围巾上摩挲——他摸到几处特别紧实的针脚,那里藏着细小的线头,像某种隐秘的心事。
林知夏的耳尖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就随便织着玩。”
“哦?”陆明泽挑眉,从口袋里摸出枚银色钩针,“随便织的话,要不要我帮忙?”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用钩针挑起一处漏针,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修补一件精致的陶艺品。林知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栗子的甜香,忽然想起今早看见他在茶水间煮姜茶——蒋韵说他每年冬天都会犯咽炎。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毛线落地,“是给你织的。小韵姐说你颈椎怕风”
钩针的动作顿了顿。陆明泽转头看她,发现小姑娘的脸已经红到耳根,马尾辫被她攥在手里绕圈。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毛线针蹭过她发梢:“傻丫头,织围巾这种事.”
林知夏心里一凉,却听见他接着说:“应该让蒋韵来教你。她织围巾的手艺,比我好多了。”
她抬头,看见他眼里有细碎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子。阳光穿过毛线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他指尖继续修补着围巾,语气忽然放软:“不过.颜色选得不错。”
驼色毛线在两人手中渐渐成型,针脚从歪扭变得整齐。林知夏偷偷观察他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阴影,无名指的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陆哥,”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和小韵姐”
“嗯?”
“没什么!”她慌忙摇头,毛线针差点戳到自己,“就是觉得.你们很像。”
“像什么?”陆明泽轻笑,替她把滑到地上的毛线团捡起来。
“像”她咬着唇思考,“像陶泥和釉料吧。分开时各有各的脾气,合在一起就就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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