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根本就不是人,我不打了!我不打了!”
“逃啊!”
军阵的强大,在於集眾之力,然而相应地,当军心溃散,士气大衰,负面情绪便会以远超寻常的速度传播、感染。
一时间,目睹朱友珪死亡的梁王军阵,尽皆陷入混乱之中。
修为高一些、意志坚定些的主將,还尝试著斩杀溃兵,强行组织军阵,试图趁著李存孝消耗后的虚弱,將功赎罪;
而那些全靠明教血丹堆砌修为的,心防便如泥做的篱笆,瞬间为煞气魔念所击溃,乃至於当场入魔。
一时间,整个战场乱作一团,李存孝趁机返回本阵,调息的同时,把自己往日炼製的丹药分发下去。
很快,战斗再度爆发,好似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朝他们涌来。
李存孝也只能握紧长枪,咬牙挡在了眾人之前
重霄之中,一块浓厚乌云,以远超周围云雾的速度高速移动。
仔细一看方能发现,这乌云平整厚重好似陆地,其上承载著数千披坚执锐之士。
领头三人,却是两个將领,並一个中年僧人。
人群之上,似有一头巨大的金色孔雀王,展开双翼,掀起狂风,让这片浓云以更快地速度向前飞驰。
“都说智恆大师的金曜孔雀王,妙用无穷,往日只见您悬壶济世的手段,没曾想用於军阵,同样无往不利。”
“父王走后,我等调集大军,稍微费了些功夫。一日过去,也不知如今楼观道是何情形?”
李思远和李存旭你一言我一语,智恆听罢,並不多言,只是等两人话语间歇方道:
“大王有舍利塔护身,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那耶律亿是乞答蛮人,八成是朱全忠许诺了割地之类,才会与其合作。”
“高駢没死时,尚且能合作;高駢一死,这两人必生嫌隙,因此不必担心他们合力对付大王。”
这么一说,焦躁的义子们脸上这才舒展许多。
应该说,这一次南下,对於河东军而言同样是一场豪赌。
胜了,入主京师,大义在手,届时是摄政也好,禪让也罢,最起码能够以京畿道为枢纽,將关內、陇右、河东连成一片,为王霸之基业。
败了,作为河东灵魂人物的李翼圣凡是有个三长两短,下面积怨已久的三爷党和大爷党立刻就要干起来,朱全忠更有可能乘胜追击。
届时內忧外患,灭亡有日。
所以,无怪乎这些义子们如此紧张,实在是这登天之路太过凶险。
好在煎熬的时间並没有持续太久,等到靠近华阴县地界,以智恆为首的三位宗师感受到楼观道方向传来的大战波动,心中顿时鬆了一口气。
同时面色一肃,发號施令:
“大王正与朱贼交战,飞骑军结阵!”
一声令下,数千大军,便以十位太保为首,分为几部,又各自跟隨在李存旭和李思远两位宗师之后。
上千人的气血,在法相的调节下自成秩序,转眼便凝聚为一个整体。
而智恆本人则是一个踏步,瞬息移动百里,独身出现在华阴城上方:
“契此师兄,我来助你!”
洁白身躯穿戴瓔珞,明王之身端坐金色大孔雀王背上,绚丽的尾羽散发毫光。
大威德明王法相在此照耀下,身上的伤痕肉眼可见地恢復,而在其对面的两位法王则是脸色大变:
“神足通?孔雀明王?是玉华寺智恆!”
“不好,只怕是河东援兵到了!”
契此稍得喘息,感激地朝智恆点头示意,而后者注意到华阴城中的情形,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儘管大和尚鍥而不捨地干扰,试图打断明教催化狂药的进程,然而以一敌二,能坚持下来已经不易。
一日过去,华阴城中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尸山血海,几乎將大街小巷全部塞满,水泄不通。
智恆之前为拉拢契此,也层路过过华阴县,知道此处是有几十万人口的上县。
但眼下在感知之中,活著的人已经不足一半,情形之惨烈,叫人目不忍视。
“佛母大孔雀明王力,能除一切诸毒令毒入地,令我及诸眷属皆得安隱。人毒、人非人毒、药毒、咒毒,如是等一切诸毒,愿皆除灭”
智恆面带悲苦,双手合十,口诵陀罗尼秘咒。
圆形宝光自孔雀明王法相身后照耀於城中,涤盪凶戾,原本还面色狰狞砍杀的一个个血人,顿时痛苦地捂住脑袋,在血肉中翻滚哀嚎。
而如孩童、少年这些心思较为单纯者,则是迅速清醒了过来,隨即被周围尸山血海般的景象嚇得昏死过去。
“援兵总算来了。”
李存孝浑身浴血,连五官都看不真切。但胸膛的跳动,却依旧强健有力。
体內的真元如大江大河般,比起往日更加汹涌澎湃。
站在一丈高的尸堆上抬头仰望,便见马头明王和军荼利明王两尊法相,並数千天兵似精锐,如流星般冲入战场,將葛从周、杨师厚、月理朵等宗师逼退,紧绷的心才稍微放鬆下来。
一日一夜的鏖战,他都记不清杀了多少人,只是看著金刚杵涌动光辉,没有停息过。
而他也没有吝嗇,每到真元耗尽,便直接用金刚杵突破境界,恢復状態。
到此时,他的天王龙华殿下,须弥座已经有十二层;十方救苦天尊的宝座,也同样来到十二重楼圆满的状態。
连番大战,他不仅没有疲惫,反而越打越是精神,以至於梁军的溃卒见了他便如见了鬼,到后来根本不敢交战。
李存孝走到哪里,这些人就一鬨而散。
但是云霄之中的战局,他却无法干涉,只能心里干著急。
好在李存旭等人到来不久后,黑白旗幡和舍利宝塔震动虚空,巨大的后天袋迅速缩小,落入显现身形的朱全忠掌心。
在他身后,明尊衣衫残破,往日似千人千面的脸庞,此时露出了高鼻深目的胡人面容,看情形儼然受伤不清。
反倒是耶律亿,虽然也很狼狈,但看状態,倒是比前者好得多,不像是经歷了苦战的样子。
“友硅死了?精锐也死了这么多废物!”
朱全忠面色阴沉,儘管儿子已经成了碎肉,他还是一眼锁定了尸山中屹立的李存孝。
死了儿子並不能给他带来太多悲痛,但一番辛苦都给李翼圣做了嫁衣裳,却叫他咬牙切齿。
“大王,事有不谐,如今只能先撤退,再徐徐图之。”
明尊嘴角溢血,“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大局。”
“这些道理还不用你来教我”,朱全忠的三角眼从李存孝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黑白旗幡后露出身形的两位道人,杀机毕露:
“今日不得不撤,可若留下一位擅长丹道的大宗师,假以时日,河东之军力必然超过我等。”
“西京暂且留给那独眼龙我可以忍,但是太乙真人,今日必须要——”
后天袋忽然抖开,深渊中,六道轮盘倏忽消失,转眼撕裂了虚空,老道士此时手中长弓才拉开一半。
“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