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急,契此这时却是站出来,说他早就想到这个问题,因此方才特意搜索过,並没有在城中发现叶静能的尸体,估计是见势不妙,早就逃出去了。
李存孝这才鬆了一口气。要是老泰山出了什么意外,回头他真不知该如何向妻子交代。
李翼圣闻言,便下令让麾下人马,去四处搜寻,同时埋锅造饭,杀羊杀鸡,整治晚宴。
李存孝藉口说把家小藏在了城外,和师父契此离开军营,找了个无人之地,確认没有监视,这才把叶淑仪等人放了出来。
“唔”
叶淑仪醒来的剎那,留仙裙和水云剑两件神兵同时绽放光芒。
剑光一闪,却在触及对方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三郎?你这是,我.”
她看著躺在地上还未醒来的李木叉三人,眼中满是疑惑。
只记得自己正在家中打点行装,下一刻便没了知觉。
不像是被人下药,倒像是元神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只是不痛而已。
整个楼观道上下,在当时能做到这件事的,也只有晋升大宗师的太乙真人而已
“对了,太乙师叔呢?”
话一出口叶淑仪便感到后悔,因为她分明看到,李存孝眼神瞬间变得黯然,缓缓靠在树干上,滑坐下来。
一旁的契此嘆了口气,给了她一个眼神,便抓著地上三个少年离开,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空间。
等长辈一走,叶淑仪再忍不住,快步上前,將丈夫的头埋进自己怀里。
后者只感到自己被一片温暖和柔软包裹,下意识环住妻子的腰肢,把脑海中的一切都拋开,只剩一片空白。
他实在太累了。
星夜驰援好不容易找回帮手,又不得不面对太乙的暂时离去,紧接著又是河东內部的勾心斗角。
短短几日,一连串变故接踵而至,他的身体倒是吃得消,甚至修为不跌反涨,可內心深处的那种疲惫却是不断累积。
也只有现在,在至亲之人的怀抱里,他才能无所顾忌地释放这一切。
不,也並非无所顾忌,至少太乙依旧存活这件事,他思量再三,还是不打算诉之於口。
自从成为太乙的接班人,楼观道的藏书,已经没有对他不开放的了。
纵览古今,还从没有过还道於天的大宗师活出第二世的先例。
眼下契此要坐镇佛像化解煞气,妻子和弟弟又境界不足,说这些除了平添烦恼,增加暴露的风险,又有什么用呢?
“.我没想到,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他用道门秘术炼製的命符,他要是出事,我立刻便能知晓,反之亦然。”
叶淑仪轻柔地抚摸丈夫的面颊,两片额头贴在了一起。
“你一定累坏了。”
李存孝闻言只是反握住一双縴手,摩挲片刻,再抬头,已是恢復了往日的沉稳模样。
“放心,我没事,走吧。”
等夫妻二人走出,已经从契此处知道了来龙去脉的叶乘霄三人顿时围了上来,眼中既有感激,也有担忧。
李木叉並未多言,只是上前,用力给了大哥一个拥抱。
他如今已经十五岁,亏得药膳灵丹不断,一年时间就已经三练大成,接近圆满。
身长接近六尺一米八,浑身筋骨匀称,猿臂蜂腰,儼然已经是长出大人模样。
“如今天下诸侯,必有一战。魏河、叶乘霄,你们是要跟著我,还是想找地方避乱,我都不阻拦。”
两人闻言都是一急,正欲表明心跡,被李存孝抬手止住。
“生死乃大事,不可草率。做了决定,日后就再没有反悔的道理。我等下还要去赴宴,等晚间回来,再说不迟。”
言罢,眾人归营。李存孝和契此因为身份原因,都单独分到一座大帐。
內里各色家具,一应俱全,询问士卒,果然是李翼圣特意吩咐的。
且没过多久,便有士卒引著消失不见的叶静能前来,父女相见,几乎喜极而泣。
待平復了情绪,老泰山才讲起自己的遭遇。
原来当时朱全忠率兵上门,叶静能便察觉不妙,直接从提前挖好的地道溜之大吉。
他自知修为不足,不愿拖女儿女婿的后腿,但也不愿就这么拋开家人逃命,於是一直没有走太远,就藏在附近的山中。
后来连番恶战,都有宗师出手,叶静能不敢妄动,直到远远看见李存孝等人在河东军帐中来去自如,这才敢出来相见。
而李翼圣在见过对方之后,也並没有阻拦,做出什么以人为质的事情。
儘管对这种礼贤下士的做派並不感冒,但李存孝不得不承认,对方能成为当世一霸,確实不简单。
也或者说,对於一个大宗师而言,道场一开,方圆百米都在掌心。
无需人质,便能掌控一切,这就是力量带来的底气。
一家人敘了会儿话,等到临近黄昏,便有飞骑亲自来请李存孝一家赴宴。
“我和岳丈赴宴就是了,你和木叉留在师父身边吧,我放心些。”
“嗯,我听你的。”
藩镇武夫的粗鄙,李存孝已经从十二太保身上见识过了。
相比之下,史敬思都算得上有礼有节,很难指望这帮人喝了酒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事实也的確如他所料,除了李思远和李存旭,剩下的一帮人喝酒上头之后,口无遮拦。
当著越国公的面,便打听皇城內库有多少珍宝,宫中有那些美女佳丽,乃至开始幻想李翼圣当皇帝之后,该如何封赏,一片乌烟瘴气。
李翼圣一边呵斥,一边却也志得意满,连相对老实的史敬思,也忍不住出来恭维。
叶静能平日都是和高门贵族打交道,哪见过这种阵仗。又是目瞪口呆,又是苦笑连连。
等到宴会结束,翁婿二人回返,李存孝忍不住安慰道:
“岳丈今夜辛苦。”
“今夜?”叶静能嘆息著摇头。
“只怕进了京师,还有得辛苦。大兴城里剩下的那帮侯门权贵,可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罢了,不提这些。”
“你弟已经年满十五,如今世道等不到二十及冠,他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李存孝经此提醒,也思索起来。
木叉只是小名,昔日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再用这个称呼已经不合適了。
脑海中闪过这一路走来的种种,往事的印记,未来的期许,最终化为两字。
“不如,就叫光义吧。”
“李光义?是个好名字。”
叶静能摸了摸鬍鬚,若有所思。
“如日高悬,光扬大义於天下。”
李存孝注视著北风中飘扬的飞虎旗,阴霾遮蔽的夜空,不见一点星月光明。
如同他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