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武场传讯
临津江岸,长湍府城外的明军大营的中央空地上,几堆篝火噼啪作响,将人影拉扯得忽长忽短,在暮色渐合的江风里摇曳。
周文炳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涂了层桐油。他手中一柄雁翎腰刀狭长如秋水,刃口流转着橘红色的火芒。对面是他的老对手,左部千总张魁。张魁同样筋肉虬结,紧握一柄稍短的制式腰刀,眼神锐利如鹰隼。
“张千总,今日这肚里的饭食,怕是要借你的刀劲来消磨了!”周文炳朗声一笑,声如洪钟,震得近旁篝火的火苗都微微一颤。
“周佐击不必客气,尽管借就是了!”张魁沉腰立马,刀尖斜指,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势陡然升起。
话音未落,周文炳动了!
没有预兆,他左脚猛一踏地,“嘭”的一声闷响,脚下干燥的泥土应声炸开一小蓬尘烟。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挟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混合着汗味与铁锈味的劲风直扑张魁。刀光乍起,并非直刺,而是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自右上至左下,划出一道凄厉刺目的银白色弧光!
“力劈华山!”围观军士中有人低呼。
这一刀快、猛、沉!刀锋破空,发出尖锐的“呜——”鸣,仿佛真要将眼前的一切,连同这暮色江风都劈成两半!
张魁瞳孔骤缩,却不硬接。他深知周文炳膂力惊人,硬架非明智之举。只见他身形如风中弱柳,在刀锋及体的电光石火间猛地向右侧身旋滑。周文炳那势若千钧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胸腹狠狠劈下,冰冷的刀气激得他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魁旋身之际,手中腰刀并未闲着,手腕一抖,刀身贴着劈落的雁翎刀刀背,由下向上、由内向外猛地一撩、一拨!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金属爆鸣炸响!火星如同被锤击的铁砧上溅出的炽热铁屑,刺目地四散飞溅,瞬间点亮了周围几张屏息凝神的脸庞,又倏忽熄灭,只留下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带着灼热的铁腥味。
张魁这一手“叶底藏”精妙绝伦!不仅卸掉了“力劈华山”的大半力道,那巧妙的上撩之力,更是让周文炳手臂微麻,劈落的刀势不由自主地被带偏,刀尖“嗤”的一声深深扎入张魁脚边的泥土中,入地三寸!
好机会!
张魁眼中精光暴射,趁着周文炳刀势用老、新力未生之际,拧腰转胯。被格开的腰刀借着旋身之力,如同毒蛇出洞,化作一道贴地疾走的乌光,直扫周文炳的下盘脚踝!这一刀阴狠刁钻,快如闪电,正是军中近身搏杀的绝技——“青龙摆尾”!
刀风凌厉,卷起地上的砂砾尘土,扑面而来。周文炳甚至能感到那冰冷的刀锋即将切开自己小腿皮肤的寒意!
千钧一发!
周文炳暴喝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好!”他竟不抽刀后退,反而借着刀尖入地的支点,腰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之手提起,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旱地拔葱!张魁那阴狠的“青龙摆尾”堪堪从他靴底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裤脚猎猎作响。
身体凌空,周文炳却毫不停滞。他握刀的手腕猛地一拧、一绞!那深深扎入泥土的雁翎刀如同有了生命,刀身剧烈震颤,发出一阵低沉嗡鸣,硬生生从泥土中挣脱出来,带起一溜混着草根的湿泥。借着拧刀旋身之力,周文炳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拧转,头下脚上,手中长刀借着下坠之势,化作一道旋转的、寒光凛冽的刀轮,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罩向刚刚收刀、立足未稳的张魁!
“风卷残云——!”惊呼声再起。这一招,借势、借力、借旋身,将坠落的动能尽数转化为狂暴的刀势,刀光如瀑,笼罩四方,避无可避!
张魁只觉头顶恶风压顶,空气仿佛都被这狂暴的刀轮抽干,呼吸为之一窒。他双目圆睁,瞳孔中倒映着那飞速旋转、撕裂空气的森寒光轮。退?已然不及!挡?这沛然莫御的力道如何能挡?
生死一线间,张魁狂吼一声,将毕生功力灌注双臂,腰刀横举过头,使出一招固守的“铁锁横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盼能架住这致命一击!
“锵——!!!”
这一次的撞击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悠长!不再是清脆的爆鸣,而是如同巨锤砸在铜钟之上,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金属颤音,连绵不绝地在营地上空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远处临津江的波涛声似乎都被短暂压了下去。
巨大的力量顺着刀身传递下来,张魁感觉双臂如同被攻城锤砸中,虎口崩裂,隐痛刺心,温热的鲜血顺着刀柄流淌下来。他脚下如同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再也无法站稳,“噔、噔、噔”连退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坚实的泥地上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尘土飞扬。最后一脚更是踩到了篝火的边缘,几块烧红的木炭被踢飞,火星四溅。
就在张魁立足不稳、气血翻腾、门户大开的瞬间,周文炳落地如狸猫,悄无声息。他手腕一翻,刀光如灵蛇般贴着张魁因格挡而门户洞开的腰际一旋、一缠!
“玉带缠腰!”
冰冷的刀背,带着激战后的余温,精准而迅捷地贴上了张魁的腰腹,如同一条冰冷的铁链骤然锁紧。张魁浑身一僵,刚想挣扎回刀,却感到腰腹间一股巧劲传来,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手中的腰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砸在泥土上,溅起几点微尘。
场中死寂。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远处临津江隐约的涛声,以及两人粗重如牛喘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周文炳的雁翎刀依旧稳稳地贴在张魁腰上,刀背传递着冰冷的触感。一滴汗珠,从周文炳紧绷的下颌悄然滑落,无声地砸在两人脚下被踩踏得一片狼藉、混合着汗水、泥土和零星血迹的地面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
须臾之间,胜负已分。空气里,浓烈的汗味、泥土的腥气、铁器的冷冽,以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交织成这场角斗搏杀后最真实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头。
一场比试结束,竟然久久没有人欢呼喝彩。
“好!”一个家丁带头喝了一声彩。
“好!!”短暂的愣神之后,在场的其他家丁们也齐声呼喝,开始捧场。
一点带一面,一面带一片。很快,过来观战看热闹的士兵就都喊了起来。
“承让了。”周文炳笑着甩手,刃尖便反过来指到了地面。
“呼!”张魁长呼一口气,尽力压住崩裂的虎口。“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你流血了?”周文炳脸上的笑意在他的视线扫到那一滴压不住的暗血时倏地消失了。
“虎口浅裂而已,”张魁含住虎口抿了一下,然后侧头一吐,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小事。”
“虎口受伤,刀都握不稳,得赶紧找军医包扎一下。”周文炳随手丢掉已然砍出豁口的雁翎刀,走到张魁的身边,想要查看一下他的伤势。
“没事的。”张魁压着虎口,摆了摆那只有些发麻但还没有受伤的手。“久病成医,我自己就能包扎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