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在国子监内,与那位首辅之子同进同出,一起学习。
了解情况的,清楚这是一心会的互助,上一届就有了。
不了解的则颇有微词,认为他们巴结权贵,为仕途铺路,高中会元更有舞弊嫌疑。
胡宗宪不在乎质疑,你们想铺路还没地方铺呢!
赵贞吉则大为愤慨,他的名次可是真才实学考出来的!
况且真有舞弊行径,严世蕃岂会落榜?
这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却被那些乱嚼舌根之人有意识的忽略……
眼见赵贞吉忿忿不平,大有要去理论之势,胡宗宪拉住他,低声道:“莫与他们一般见识,安心备考殿试便是!”
“备考?”
赵贞吉皱眉:“如今朝堂掀起大狱,殿试都推迟了,严东楼更是渺无音讯,生死未卜,我如何安心?”
胡宗宪也叹了口气。
但他们确实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
唯有等待。
“严东楼……”
恰恰就在这时,集贤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狂奔进来,高声惊叫:“严东楼回来了!”
待得众人涌出。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踉跄扑倒在牌坊下,衣袍满是脏污,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捆绑的血痕。
“东楼兄!”
胡宗宪率先扑了过去。
赵贞吉慢了几步,但也赶忙上前,左右将他扶起。
“唔!”
严世蕃虚弱地抬起苍白的脸。
那是朝天宫道士调制的铅粉效果,嘴唇干裂出血,眼底还特意抹了姜汁逼出红丝。
“贼人……害我……”
他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突然头一歪,昏死过去。
赵贞吉见状大急:“快!快去太医院!”
严世蕃的扮相可以骗过不通医术的普通人,却不能让太医诊断,等到人群聚集,适时地悠悠转醒。
胡宗宪离得最近,隐隐察觉到他的状态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差,开口问道:“东楼兄这些日子失踪,果然是为贼人所囚么?”
赵贞吉还记挂着凶杀案,见他苏醒也问道:“洪昌是何人所害?是不是那伙凶手对你下手了?”
“唉!”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了——”
“贼人欲将杀人罪名栽赃在我身上,为的正是对付家父……这群人的幕后指使,就是霍韬啊!”
严世蕃暗道两人配合的不错,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有关会试的“真相”。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霍阁老……霍老贼竟做出这等事情来!”
“抡才大典,岂能为朝堂之争,受这般玷污?”
国子监的学子,终究保持着一份纯真。
对于公理正义有着追究。
况且科举的公正,本就关乎到他们每一位的前程,闻言愈发义愤填膺。
赵贞吉厉声道:“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容许这等舞弊作假的行径!”
身为会元,能说出这等话来,相当不易。
毕竟这从某种意义上,是否定了此次会试的成绩。
首当其冲的就是榜上有名的诸多贡生。
不少学子肃然起敬。
也有人认为他是嘴上承诺,以直邀名。
“诸位明鉴……多谢……”
严世蕃话已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恰到好处地咳出含在舌底的朱砂丸,在地上绽开触目惊心的血。
“想不到堂堂首辅之子,竟遭这般折磨!”
“霍韬这老匹夫,为构陷首辅,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
“严阁老也是爱子心切……若我遭此冤屈,家父怕是更要……”
世人多怜眼前苦,难辨幕后真。
就连之前对于严嵩作为不满的监生,都改观了。
儿子遭受这等不白之冤,甚至连生命都受到威胁,难怪一向温和的严阁老下这般狠手!
情有可原呐!
而通报之人很快折返,一辆马车也飞驰而至。
车上正是严府的老仆,激动得热泪盈眶:“少爷总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这些日子急得茶饭不思啊!”
“我得快些回去……让爹娘……安心!”
在胡宗宪与赵贞吉的搀扶下,严世蕃上了马车,勉强向同窗告别。
众人纷纷目送其离去,再度转回国子监内,风向已是大为不同。
“桀桀桀!”
而死里逃生的严世蕃,呈大字躺在马车里,发出一连串尽在掌握的笑声。
老仆的神色也淡了下来,低声道:“少爷,老爷这次可是真的生气了!”
严世蕃撇了撇嘴,心里默默地道:‘爹来日还要感激我呢!若无此番逼迫,世人怎知我严氏的威风?’
当然嘴上还是不敢直接讲的,便换了个说法:“这下子内阁里面,再也没有人敢跟爹爹抗衡了吧?”
老仆轻叹一声:“夏学士入乾清宫了……”
严世蕃闻言怔了怔,猛地直起腰来,双目圆瞪:
“夏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