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个是凑数的。”
角悟子心情极好,调侃一句,又握着两个小徒儿的手,眼中流淌着欣慰之色。
“我既担心师父安危,又有好多疑惑,这些年派出去寻师父的人逐年增多,因为我逐步有了庇护一方的能力。”
角悟子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坚持己见:
“不到这个时刻,为师万不会见你。与天下大势相比,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游方之人,隐藏起来,旁人知道有个老天师存在,你的底蕴便更深一层。”
“隐藏市井没什么不好,我也乐得逍遥。”
周奕想到方才那一幕,又看向被晏秋抱着的药箱。
“师父这些年,一直游走于市井,和当年在夫子山一样行医救人?”
“大多时候都是,”角悟子笑道,“少数时候,我则是隐居终南,与孙思邈一同研究医典药学。当年咱们太平道下山布道,叫病患所饮之药,皆出自太平丹方,在药王处,得到了更多不同论证。”
“孙药王的性格与我有点像,不过,论医术药学,为师远不及他。”
“非也。”
周奕摇头:“师父悬壶济世,不输任何医者。”
角悟子开怀一笑,忽然问:“你可知《玄真观藏》从哪来的?”
周奕猜测:“师父可曾见过向雨田?”
“见过,见过”
角悟子有点不好意思:“他本在闭关,被我挖出来了。”
啊?
周奕睁大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
“起因是我对医术痴迷,为了得到药道单方,探过不少大墓,你看的那些古代道籍,都是我从墓中带出来的。”
周奕一愣。
当年在整理经书时,他就发现了不少古籍存有泥屑,腹诽师父是发丘中郎将,没想到不幸言中。
“在成都西北处的大墓中,我发现了向雨田。向兄起先对我深怀恶意,甚至起了打杀之心,等看了我随身携带的医书道籍,知道我的真实目的后,态度来了个巨大转变。”
“他先说了自己的身份,真叫人吃惊,我没想到墓中竟有东晋时期的人物,就问他为何能活这般久,他告诉我有世间有舍利这等奇物。”
“巧合的是,第一代邪帝谢泊,为寻找一套有关医学的帛书,无意中于一座属于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墓内发现的陪葬品。正是那颗助向兄长生的舍利。”
“我知晓这些秘辛后,与他愈发投机,成了朋友。”
“后来,更答应帮他做一件事。”
角悟子望向周奕:“便是寻一个真传之人。”
“向兄自言有四个不成器的徒弟,我帮他教第五个弟子,故而,便有了角悟子这一道号。”
原来如此!
周奕有种拨云见日之感:“玄真观藏是否是道心种魔大法入道第一篇中的法门?”
首篇「入道第一」,修的是玄门正宗心法,以建立本身的“道体道心”。这篇主要是让修炼者打下道心基础,为驾驭魔种与将来的魔变作好准备。
魔变境界,还要高过杨虚彦的另类魔极。
是成就魔仙的最后一步。
入道玄功,极为重要。
角悟子点了点头:“向兄对这篇玄功的评价极高,连他都没有练成。据说是不世之才「天魔」苍璩收录下来的,也许与战神殿有关。玄真观藏中,冲关当如激流这一句,正是向兄的标注。”
话罢又笑了:“说是标注,其实他自个也不清楚。”
“当时你速成这篇功法,为师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将自己的见解告诉你,只怕耽误你。向兄曾言,无相要比有相高明。此时再看,他该是说对了。”
周奕思忖一番,问道:
“师父为何选这篇难的传我。”
角悟子道:“因为这是最好的,总得让你尝试一番。那道心种魔凶向兄了两百年,凶险无比,你能练成玄真观藏,在为师看来属于是皆大欢喜。”
接着,他又讲述具体细节。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直至夫子山时,周奕再无疑惑。
角悟子下了马车,对周奕道:“你如今是天下共主,当以社稷为重,早些回去吧。”
周奕摇头:“不在这一时。”
角悟子拗不过,四人一道上山,当年的情景,似乎又在夫子山再现了。
三日后。
晏秋与夏姝留在此地,周奕驾驭轻功极速返回东都拿来舍利,给别人延寿是极为费心费力之事。
但在这一点上,周奕不理会师父反对。
经过舍利洗礼,角悟子的气色好了不少。
然而,元精的吸纳与一个人本身的三宝条件有关,武学境界不够高,能延长的寿命十分有限。
夫子山上。
见周奕愁眉不展,角悟子宽慰道:“凡人终有一死,徒儿何须挂怀。”
“只是想让师父多看看世间景色。”
角悟子大袖一拂,恢复了往日仙风道骨的姿态,快慰一笑:“徒儿替我看便是”
……
开源七年,九州安定,四海承平。
恢弘盛世之下,武风尤盛。
沿海之地,船贸亨通,多有江湖航海士,以扩增九州版图为荣,征战海外。
三年前,宇文化及收复倭岛,向大唐送上山川地形图。
倭国就此消失,化为焦盆郡,成了大唐航海士们的一个东行站点。
周天子近几年也没有闲着。
虽是天下第一,然轻功之能,依旧日益增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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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只觉自己的轻功还是不够快。
这一年的中秋庆典后。
周奕与小凤凰一道朝上蔡方向去,大唐的皇长子被两人舍在宫中。
本着说到做到的原则,周奕拉着小凤,要带她再去大帝墓看上一眼。
来到圉城时。
周奕便说起当初与鹰扬府军虎豹大营交手的场景。
圉城再往南,过了扶乐,便至西华。
西华去上蔡会经过一村,名曰土寺。
“当年我在西华听到魔门中人的动向,一日不敢逗留,赶夜来到此村,然后认识了章弛,正是搭上他的快车,我才能那么快抵达汝河集见到你。”
独孤凤美眸中闪烁笑意,拉着他的胳膊,静静听他说话,回忆那时光景。
忽然
周奕的声音戛然而止。
顺着阡陌小道,他们来到土寺村的村口。
印象中,此地该有一扇破旧柴门,现在却看到崭新的竹编门户。
门口倚着一名满脸皱纹的老人,他手拄拐杖,看上去行动不便。此刻目视远方,不知在看什么。
周奕想到了什么,心下忽生怅然。
他上前问道:“老伯,你在看什么。”
那老人慢吞吞地转过脸来,看向周奕时,他的表情颇为迟疑,像是觉得周奕有点眼熟。
而然周奕没想到的是.
老人毫无愁绪,露出一个惬意微笑,他朝天上一指:“老朽在等太阳下山。”
“为何?”
老人没说什么人生迟暮,目含期盼:
“太阳一落山,我孙儿与孙媳便会从城中返回,这小子早年在江湖上瞎混,现在总算踏实了。”
周奕心中怅然顿消,忙问:“老伯的孙儿从燕赵之地回来了?”
“是啊是啊,天下太平,他就回来了。”
老人笑起来脸上沟壑更深:“这要感谢当今陛下,燕赵之地没有爆发战事,我那误入军营的孙儿才能完好无损,这恩德可太大了。”
“咱们大唐的陛下好啊”
说到这里
老人反应过来:“少侠,你怎知道我孙儿在燕赵?”
周奕高深一笑:“老伯,我略懂卜算之道。”
“好本事,算得准。”
老人果真信了,周奕不再多话,带着好心情告辞。
二人转身离开后,独孤凤方才出声:“故人相见,老人家没认出你,你怎这么高兴?”
周奕将当初在此借宿一宿的事说了出来。
小凤凰点头:“人间悲欢喜乐,倏忽奇妙。机缘巧合,你为这位老人家即将灰暗的人生带来了一束光。”
她还待再评,忽然惊呼一声,已被周奕横抱而起。
“小凤,你是我的那一束光。”
独孤凤举眸望他,二目含笑,话语温柔:“周郎则是吹乱人家心事的风。”
周奕瞧见她俏皮眨眼,顿时明悟。
下一刻,一道白影快过惊鸿,凌空虚渡
伴着流云飞来,青山落霞,风的歌谣又一次响起.
……
……
……
('-'*ゞ本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