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出门的齐政,闻言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主动求见的人,难不成是见到自己如今胜利,主动来投靠的?
算算情况,倒也是合情合理。
就如他之前对卫王的分析,这帮人並没有特別严密的组织,他们只是控制了江南,却並不是江南。
江南地界上,也有许多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之人,杭州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那要不先见见?
说不定就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消息呢!
就在他打算將人叫进来的时候,忽然心头一动,等等!
他看著护卫,“这人是怎么来的,怎么说的?”
护卫有些发楞,“就是直接来的啊,到了大门口,递上拜帖求见,小的就来通报来了。”
齐政听完,心头登时一凛。
不对劲!
但凡是一个真心想要投靠的杭州士绅,借他几个胆子敢这么光明正大来求见?
他如今又不是已经把越王抓起来了,江南那帮人的势力依旧强大,於情於理,也该悄悄接触啊!
这人若是黄盖投曹,庞统献计的话,如果自己公然接纳了对方,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给自己埋个雷,比如.
他想到一种可能,后背猛地一凉。
这帮狗东西也真是狠啊!
居然拿这种事情来钓自己的鱼!
虽然说还不能確定,对方也可能是单纯的傻,但这也足够让齐政警惕了。
他当即看著护卫道:“去告诉那个人,本官现在有事要外出,等本官回来之后再说。同时,在此期间,你们所有人不得私下接受任何地方势力和人的投靠与效忠,一切等本官回来再说!”
吩咐完之后,他犹不放心,將所有留守的属官和护卫叫来,当面又叮嘱了一番。
而后,他又拉来一个属官,在他耳旁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想办法联繫百骑司的人,去打探清楚门外之人的底细,但切莫打草惊蛇。
完成这一切之后,才直接动身离开。
大门口,费老爷正恭敬地站著,心头已经开始反覆盘算著稍后要如何取信於齐政。
等完成投效,在面临杭州府衙的抓捕和刑讯逼供时,该表现出怎样的忠贞不屈,大义凛然。
如果朝廷最后贏了,他自然是流芳百世的义士;
如果越王最后贏了,自己的奉献也能让家族受益无穷;
无论胜败,名利皆可得,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自己和儿子的性命。
这样的事情,对一个自幼在家族环境下成长起来,饱受家族护佑帮扶,並且自小规训薰陶家族精神的乡绅而言,並不是多大的难事,就当抽了个生死签罢了。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所谓【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的另一种体现了。
毕竟,你不能只在对你有好处的时候才爱家族。
他也並不怀疑朱俊达兑现承诺的事情,若这点诚信都没有,江南早就是一盘散沙了。
他定了定神,瞧见了通传返回的护卫。
他脸上立刻露出期盼的笑容,“侯爷怎.”
护卫抱了抱拳,“不好意思,我家侯爷有要事外出,请待我家侯爷回来之后再说。”
费老爷一愣,表情凝滯在脸上,不是,这剧本怎么不对啊!
按照钦差大人现在的情况,遇见自己这种主动投靠的地头蛇,那不该是倒履相迎,扫榻以待,千金市马骨吗?
这怎么还给拒之门外了呢?
我这是来投靠给你好处不是来要债要你的好处啊!
他赶紧又拱了拱手,“阁下可有与侯爷分说清楚,在下前来是有关於江南的隱秘要事想要稟告侯爷的。”
护卫想到侯爷的吩咐,语气也稍冷了几分,但还是维持著礼貌,“话都已经送到了,侯爷就是这么决定的,阁下请回吧。”
费老爷衡量了一下自己跟对方的体格差距,明白强闯肯定是不可能的,只好无奈地拱了拱手,转身打算离开。
而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数十骑飞奔而至,停在门口。
很快,数道身影,也簇拥著一个年轻人,走出了大门。
费老爷连忙高声喊道:“侯爷既来江南,何故拒贤达於门外?!”
那被人簇拥著的年轻人停步扭头,朝著他拱了拱手,“公务在身,还望海涵,回杭之后,定当拜会。”
说完,齐政直接翻身上马,轻夹马腹,隨著蹄声渐起,眾人轰然远去。
费老爷无奈,只好坐上轿子回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而这一幕,自然也被安排在宅院左右的眼线,传进了杭州知府杨志鸿的耳中。
府衙离得不远,一听见齐政离开,杨志鸿的心头就又是一颤,头皮直接发麻。
上次齐政星夜出湖州,转一圈回来,手上就握著了一千兵马和一大堆罪证,什么跋扈的指挥使,什么位高权重的总督,全部成了刀下亡魂和手下败將。
甚至连现在,整个江南的奴变依旧是如火如荼,搞得士绅们苦不堪言。
只不过暂时就浙江境內而言,奴变的激烈程度已经被控制住了,让士绅们为自己的项上人头和闔家欢乐鬆了一大口气,也让整个浙江省的大小官员为自己的乌纱帽,鬆了一大口气。
现在,他齐政才消停几天,居然又要出去?
你又要玩个什么大活儿?
爷爷,您消停点行不行?
乖乖进圈套去,让我们好好整治一下你行不行?
他当即深吸一口气,“备马!”
马蹄噠噠噠.
急促的马蹄声冲向策马缓行的队伍,就像是一场不合时宜的骤雨,闯入了一场原本和缓的演奏,瞬间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齐政看著飞马而来的杭州知府,平静的神色在他当前所掌握的权力加成之下,有著让人心悸的威压。
杨志鸿立刻翻身下马,主动道:“大人,下官听闻您要出行,特来询问,可有需要府衙协助之事。”
齐政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若有深意地道:“本官此去,只是上本官名义上封地看看,没有什么別的计划,杨大人大可放心。有这个心思,杨大人不如好生安抚一下杭州府的奴变。”
杨志鸿自然矢口否认自己的心思,“大人明鑑,下官的確只是为此而来,那若这些日子有事的话,下官当差人往何处传信?”
齐政淡淡道:“本官两三日便回来了,等著便是!”
说完,一扯韁绳,轻夹马腹,径直朝前离开。
“驾!”
身后隨从响起整齐的吆喝,立刻跟上。
杨志鸿连忙退到一旁,望著远去的队伍,眼神里,却是浓浓的忧虑。
他才不相信齐政的话呢,这个年轻人一肚子心思,坏得很!
舟山旁边可就是他们走私的大本营定海城。
齐政莫不是得到了什么密报?
但是,这个事儿,齐政去定海城还真解决不了问题。
那儿上上下下,比起杭州还要铁板一块,就连百姓都被一轮轮地洗得透彻,更成了利益相关方了。
最关键的是,以齐政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心智,他若是得到了消息,断不可能还会这么莽撞地直奔定海城打草惊蛇。
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还能去干什么呢?
同样的疑问,在得知齐政离开之后,迅速蔓延到了开来,在许多人的心头升起。
那个刚到杭州时,完全不被眾人看好的年轻侯爷,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时间,便迅速在眾人心头,如乌云般搁下了一块厚重的阴影。
他的一举一动,也都牵动著无数人的目光。
舟山,在海禁之后,这片曾经还算繁华的群岛,就已经渐渐衰落。
同时,也成为了海寇、倭寇的天堂。
这些海寇、倭寇,各自占据一些小岛,將其打造成自己的大本营和走私之所,形成了一副既衰败又繁华的矛盾场景。
好在在几处比较大的岛屿,尤其是最大的舟山岛上,还有著定海卫的水师驻扎,相对还算安全。
当齐政的队伍抵达定海,定海的知府、定海卫指挥使,齐齐出迎,態度十分恭敬。
在杭州的先例之下,在发现齐政的权柄真的能杀人的事实下,不论是虚以委蛇,还是真心实意,他们都没有任何理由在齐政的面前,摆什么无谓的谱。
当然,若是齐政有什么不符合他们利益的吩咐,他们也依旧是听著,答应著,拖著,糊弄著。
简单寒暄之后,齐政马不停蹄,沿著整个定海走了一圈,第二天,终於登上了自己名义上的封地,舟山岛。
在这儿,他与贺间和护卫们匯合。
但他们没有在岛上过夜,转了一群便返回了定海城,下榻在了城中。
不是舟山住不了,而是没有强力水师护航,住在岛上,齐政还真怕越王狗急跳墙。
陆地上,至少有保障得多。
在住处安顿下来不久,齐政將贺间请到了房间中。
不及贺间落座,齐政便起身主动朝他行了一礼。
虽然贺间对这一礼的缘由心知肚明,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诚惶诚恐且不明所以的样子,“哎呀,齐侯,你这是做甚!折煞下官了,下官万万受不起啊!”
於是他赶忙回礼,整得跟夫妻对拜一样。
齐政起身,把著他的手臂落座,歉然道:“想来本官那两个护卫,也都与你说了些情况吧?”
贺间不知道咋回,便含糊地点了点头。
齐政嘆了口气,“本官並非有意欺瞒於贺兄,只是本官觉得,若是直接將兜底之打算告知贺兄,那贺兄心头有了別样心思,那言行自然就会有所保留,在许东那等梟雄面前,又如何能成事?”
他点了点案几,看著贺间,“本官实在也是希望贺兄能够一举功成,是对你寄予了厚望的啊!”
合著我还得谢谢你是吗?
贺间腹誹,对齐政也著实有几分服气,不说別的,单就这混淆黑白的口才,就无怪乎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坐稳这样的位置。
他当即起身,正色道:“齐侯请放心,只要大计能成,为了陛下和朝廷,下官心头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齐政点头,“你能这样想,那就很好了。咱们劲往一处使,才能在这个局里,把局势翻过来,替陛下收拾好一个和平繁华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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