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冷哼一声,“整肃风纪,就先从各司其职开始!去传杭州府推官来见!”
当杭州府推官郭万里从府衙被快马带到西子台,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才终于明白,为何齐大人回他【且以本心】四个字。
“郭万里,这个败类,本官就交给你了,给本官彻查此人之罪,有没有信心!”
郭万里当即抱拳,“下官定当竭力!”
“去吧!”
齐政挥了挥手,郭万里没带护卫过来,齐政便让自己的护卫,将已经如行尸走肉般的费老爷拖了下去。
待风波暂歇,齐政的脸上忽地又露出了几分亲切,“诸位不必紧张,本官相信,像此人这等败类,终究是少数,杭州城的士绅们,大多都还是忠君爱国的,否则本官也不会来赴这场宴。”
他举起酒杯,“来,我们再饮一杯,就当是给诸位压压惊!”
众人互相看着,一时都不知道咋办,场面竟一时有些冷场。
齐政看着朱俊达,“嗯?”
朱俊达如梦方醒,连忙起身,终于带动了众人,一起喝了一杯酒。
而后,在众人刻意的营造之下,气氛也终于恢复了几分热烈。
另一边,郭万里带着死狗一样的费老爷进了府衙。
平日里,他这个推官想要做点什么,手下人压根就不搭理。
但这一回,他才进大门,手下的刑房典吏老远就带着人迎了上来。
一看果然是费老爷,典吏十分殷勤地上前,打算接过人犯。
郭万里却并没松口,冷冷道:“本官才是推官,尔等这是要做什么?”
但典吏却压根不怕他,嬉皮笑脸,“大人想哪里去了,卑职只是想替你分忧不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严加审讯,就连他家的鸡下了几个蛋都给他审出来。”
说完,竟不由分说地从两个护卫手中抢过了口里塞着麻布的费老爷。
当然,这也是因为齐政派来的两个护卫早得了吩咐,故意松手的缘故。
同时,郭万里也有意在钦差大人手下面前,表明自己的困境,既为曾经迎接之事谢罪,也为将来改善境遇谋取几分可能。
他当即向两名护卫致歉,请他们到自己的值房喝茶稍歇,而后亲自前去旁听审讯。
刑房典吏和两个手下,麻溜地将费老爷绑上架子。
典吏装作一派公正,“费员外,我劝你老老实实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不说话?冥顽不灵!给我上刑!”
“那个.头儿,嘴里布还没取呢!”
“老子知道,取了他不就招供了吗?招供了老子还怎么行刑啊?”
说完,他大马金刀地一坐,大手豪迈一挥,“给我打!”
手下登时甩起鞭子,鞭子在空中甩出凄厉的破风声,抽在身上啪啪作响,疼得费老爷如同扭曲的蛆虫一样。
打了一阵,他挥手示意手下将费老爷嘴里的麻布一把扯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费老爷就连忙喊道:“本老爷是钦差大人抓的,不是你家大人抓的!你们不要搞错了!”
典吏眼睛一横,“嘿,都他娘的是被抓,怎么着,被钦差抓的就不是人犯了?本来以为你老实了,没想到还敢顶嘴,给我打!”
又是一顿鞭子下去,费老爷再度疼得嗷嗷乱叫。
没打一会儿,外面忽然跑来一个手下,“头儿,郭大人来了!”
典吏眉头一皱,啐了一口,“晦气!他来干什么!继续!”
很快,郭万里也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居然没有直接阻止,而是看向典吏,“他招了吗?”
典吏一看这架势,便以为郭万里也不敢违拗知府大人的意思,开口道:“还没呢,这老东西冥顽不灵,卑职正在严加审问。”
一听这话,费老爷当即就急了,“郭大人,你快跟他们说说啊!我不是被告发的,是钦差大人主动收拾我的啊!他们千万不要搞错了啊!”
郭万里闻言,一脸平静地看向他,“费老爷,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府衙从来都是秉公执法,只看有罪没罪,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难不成府台大人还会让我们刻意针对你不成?你说对吧,刘典吏?”
“对对对!大人说得极是!”典吏对这冠冕堂皇的话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当即一拍桌子,“愣着干什么?这狗东西这么污蔑我们,给我打啊!”
费老爷一边鬼哭狼嚎地喊着,一边眼露绝望。
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看着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郭万里平静道:“尽快吧,不论如何,本官都要在宴会结束之前给钦差大人一个结果。”
这话落在典吏耳朵里,自然又是另一种意思,当即点头,“大人放心便是。”
说完,冲着一旁的手下,“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
“姓刘的,你他娘的是蠢货啊!老子跟你说了老子是被钦差抓的!”
“我错了我错了,轻点!”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房间内,除了鞭子声和铁器声,便只有费老爷间歇的嚎叫。
约莫过了盏茶时光,郭万里看着刘典吏,“如果他愿意招供,尽早招供,对大局会更好。”
刘典吏皱起眉头,毫不避讳地道:“可是知府大人可说了,不需要他的口供。”
郭万里依旧平静,“此一时彼一时,今日宴会场上,若是拿着口供过去,情况会更好。”
刘典吏仍然有些不信,郭万里冷冷道:“本官才是杭州推官!有什么问题,本官自会承担!”
刘典吏迟疑片刻,终于点头。
郭万里上前,看着遍体鳞伤的费老爷,“你若招供,可免皮肉之伤,如果不愿意,那本官转身就走。”
费老爷哆嗦着,“我我愿招。”
齐政都已经掌握他那么明确的犯罪事实了,招不招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西子台,明明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儿的众人,却不得不竭力维持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这份诡异和矛盾,让即使是这些顶级的变脸怪笑面虎,都有些绷不住。
就在这场宴席终于要接近尾声的时候,郭万里来了。
他带着费老爷的口供来了。
他站立场中,如一颗青松,朗声道:“大人,费成已经招认,口供在此,请大人查阅!”
齐政当即挥手道:“直接念吧!”
杨志鸿心头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阻止,郭万里就展开念了起来。
听见郭万里的声音,堂中的许多士绅,就如同在听自己的自白书一样,心惊肉跳。
咋说呢。
费老爷干过的事,他们大多都干过;
费老爷没干过的事,他们也还是干过。
但好在齐政今日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听完之后,齐政看向杨志鸿,“杨大人,你觉得此人如何?”
杨志鸿硬着头皮道:“此人罪大恶极,罪该万死,罪不容赦,罪恶滔天”
齐政直接打断,“既然如此,这样的人,是怎么通过府衙的层层筛选,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间,让在座的官员士绅们蒙羞的?”
杨志鸿一惊,卧槽,怎么冲我来了!
他当即张了张嘴,结巴道:“那个,我们没有筛.”
他的话才起了个头,就猛地反应过来,但是却晚了。
齐政没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冷声呵斥道:“没有筛选?这样的场合,杭州府衙对于参加之人没有筛选?对谁能代表杭州百姓,代表杭州士绅,竟然会没有筛选,你杭州府的政务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做的?”
“在你的治下,出了这等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败类,你看不到!这样的败类出现在今日这等场合,让这场盛宴蒙羞,你没筛选!那要你这个杭州知府有什么用?你就是这样报答陛下的恩宠与嘱托的吗?”
众人闻言,心头猛地一凛!
难不成在杭州卫指挥使谭勇这个杭州武官之首身首异处之后,杨志鸿这个杭州文官之首也要被拉下马来了?
朱俊达看着厉声疾色的齐政,心头暗自警醒,这小子太邪门了,居然反过来拿着他们的棋子,这般收拾起他们来了。
但没想到,齐政的语气却在这时候忽然一缓。
“本官念在你之前积极配合本官,不摘你的帽子,但你最好给本官一个交代,本官也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杨志鸿的心就像被踩到谷底又被拉上半空,忽然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当即就要跪下谢恩。
齐政却冷冷道:“先别着急谢,记住你方才自己说的话,【贪腐者,国朝之弊,枉法者,社稷之病】,【我等亦将跟随大人,惩治不法,还政清明!】”
“本官等着你的自查结果!”
他看着杨志鸿,杀气凛然,“如果杭州府上上下下都烂透了,本官也不介意,像清洗杭州卫一样,将杭州府洗一遍!”
杨志鸿登时身子一颤,立刻点头,“大人放心,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竭力!”
就在这时,田七快步来到他的身旁,附耳在他旁边道:“大人,舟山消息来了。”
齐政的眼神悄然一眯。
时间,刚刚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