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一寒要了一个新的包厢。
当陈恕接到领班的消息赶来时,就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连灯也没开,巨大的落地窗外高楼林立,霓虹灯璀璨夺目,在无尽的夜色衬托下显得繁华而又颓靡,细细的雨丝斜打在玻璃窗上,试图让这座醉生梦死的城市清醒过来,最后却只能无力滑落。
陈恕看了片刻,然后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缓缓落座,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一个劲震动,全是段成材发来的消息,一开始对方还在打字,到后面气急败坏,就全是语音了。
【陈恕,刚才johnny说领班通知集合的时候和你说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包厢里的客人多有钱,咱俩不去简直亏大发了!他们那些没选上的都一人发了两千块呢!!】
【祖宗!活爹!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别和钱过不去啊!!】
隔着屏幕都不难感受到段成材的抓狂,毕竟是整整两千块,够他们省吃俭用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陈恕没答复,而是直接给段成材转了两千块钱,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闭目靠在沙发上休息,落地窗外斑驳的彩色光影落在他脸上,像一副深邃繁丽的油画。
图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陈恕只是觉得,段成材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就那么没心没肺的活着可能也挺好,两千块买一个安稳的后半生,怎么算都是千值万值。
包括他自己。
陈恕思及此处,控制不住缓缓抱紧双臂,在满是暖气的包厢里感到了些许寒意。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初从桥上跳下去后居然还能活着,睁眼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酒吧更衣室里,毕竟那条黑蛇曾经说过,蒋晰死了,自己也会跟着死……
这场意料之外的重生带给他的并非是惊喜,更多的反而是对命运的迷惘。
“在想什么?”
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忽然在空气中响起,在光影昏暗的包厢里显得尤为清晰,陈恕下意识抬头,却见庄一寒不知何时推门走了进来,对方极力放轻脚步,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最后在他面前停住,缓缓蹲下了身形——
那是一个虔诚而又小心翼翼到了极点的姿势。
仿佛想靠近什么,又害怕惊扰了什么。
庄一寒目不转睛望着陈恕,生怕自己这是在做梦,直到他试探性一点点握住陈恕放在身侧的手,指尖触摸到那种冰凉的实感,这才感到几分真实,压低声音紧张问道:
“陈恕,你还记得我吗?”
“……”
只一句话,就让陈恕明白,庄一寒也重生了。
可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沉默望着对方,那双深邃沉静的眼底带着一丝还未来得及散去的迷茫,似乎是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让他们兜兜转转又纠缠在了一起。
庄一寒久久听不见陈恕的回答,顿时心都凉了半截,虽然他猜到重生这种事的概率极小,普通人遇见一次都足够罕见,更何况同时发生在两个人的身上,但还是不死心的期盼着陈恕能够回来,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
“陈恕,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陈恕终于低声开口:“领班说,您是庄总。”
这句话让庄一寒的心彻底坠入了谷底,他神色错愕,控制不住攥紧指尖,眼底闪过一丝真切的痛苦和不甘,显然不明白陈恕为什么没能和自己一样重生,可他同时又十分清楚,能获得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已经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怎么能够贪心到如此地步,于是只好拼命告诉自己要知足。
能重生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不管陈恕有没有回来,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好,只要这个人还能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庄一寒,不要贪心,不要贪心,万一老天爷不高兴,连这么一点可怜的救赎也收回去了该怎么办?
庄一寒这么想着,翻涌的心绪终于平静了几分,他生怕吓到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的陈恕,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压下喉间翻涌的酸涩,主动自我介绍道:
“你不用像他们那样叫我,我叫庄一寒,一心一意的一,寒冷的寒,你呢?”
陈恕却道:“您刚才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
庄一寒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愣了一瞬才解释道:“哦,我是刚才听你们领班说的,你叫陈恕?哪个恕?”
陈恕静静望着他,然后抬手,在空气中缓慢描出一个字:“如心恕,宽恕的恕。”
陈恕不像别的男模那样穿得花里胡哨,一身干净妥帖的衣服在这样灯红酒绿的会所里显得质朴过了头,就像一根凌厉的青竹突兀长在了繁花似锦的城市景观园里,远远不如山风溪流适合他。
庄一寒曾经无数次扪心自问,当初的事真的能责怪陈恕吗?明明是自己亲手将他拽进了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却又无法对他的未来负责,最后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灯红酒绿淹没,又责怪他没有守住本心?
庄一寒一度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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