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第二日,依照惯例是要入宫请安的。
闻人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却见屏风后方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桶热水,婢女们捧着干净的衣物鱼贯入内,齐齐等候在珠帘外间,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规矩严谨的很。
“世子昨夜操劳,好生泡泡热水解乏,本王在外间候着。”
楚陵醒的早,已经收拾妥当了,他语罢轻轻拍了拍闻人熹的手,然后贴心披上外衫去了书房,素白的衣衫似乎刻意做的宽松了几分,看起来慵懒倦怠,很符合久病不愈之人的身份。
闻人熹听了这话眼皮不禁狠狠一跳,心想什么操劳了,分明是被人艹了,自己昨天真是昏了头,居然让一个病秧子给压了,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早晚有一天得加倍找补回来,毕竟西陵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王爷不能被人上的不是?
他思及此处冷笑一声,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进了浴桶。
“哗啦。”
轻微的水声在寂静的内室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楚陵走到书桌后方练字,将宣纸徐徐铺展开来,丝毫不受影响,
书法能静心,每日晨起练字是他近年来的习惯,可如今心境发生变化,原本风骨端正的字也蕴藏了几分尖锐的锋芒。
提笔蘸墨,落下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云复寰。”
此人出身寒门,再由科举入仕,乃是父皇一手提拔,在朝堂中并不偏向哪位皇子,就算与自己也不过闲时煮茶论道,克己守礼,从不沾染争权夺位之事,以至于楚陵前世临死时才从对方口中问出一句真话。
其实也并不好奇什么,只是心中的那一点不甘作祟,毕竟这位少年卿相确实有令人钦佩的才情与手腕,当年自己伶仃失母,父皇宠爱太过,引得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唯有云复寰在朝堂上多方维护。
他一直以为那人走的与自己是同一条路……
可那天逼宫造反,对方站在巍峨的宫阙前,对着他微微摇头,目光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殿下,此事无关情分,谁适合坐这个位置,微臣便扶谁坐这个位置。”
“您太过心慈手软,或可做守国之臣,却难当开疆之主。”
风雪漫天,哀哀扬扬,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一滴浓墨猝不及防从笔尖滑落,滴溅在白色的宣纸上,蜿蜒的痕迹格外刺目。
楚陵却看也不看,随笔一扫,将那个名字用浓墨涂得干干净净,目光晦暗难明。
心慈手软,难当开疆之主?
楚圭倒是步步隐忍,狠辣如麻,真好奇前世那些跟随他的“有功之臣”是否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贤君明主,又是否真的得了一场善终?
云复寰此人,心思太深,姑且徐徐图之。
楚陵换下新纸,再次提笔蘸墨,重新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崔琅。
他的八幕僚之一。
既然应了那条黑蛇的交易,自然要言出必行,且从他开始吧。
闻人熹由婢女伺候着梳洗完毕,一出来就见楚陵正站在书桌后练字,走上前去一看,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是一行风骨端正的字,灵动神渺,折处藏锋: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闻人熹低声轻念,不知怎的品出一股造化弄人的意味,他抬眼看向楚陵,言语间暗藏试探:“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陵闻言顺势搁笔,叹了口气,倒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
闻人熹来了兴趣:“何事?说出来或许我能替王爷解忧。”
楚陵:“世子刚才沐浴太久,已经误了入宫请安的时辰,可本王又不好催促,母后最重规矩,等会儿怕是要责怪了。”
闻人熹:“……”
这个挨千刀的,明知道时辰不够了还在外面慢悠悠练字,故意的吧?
闻人熹瞬间什么打探消息的心思都没了:“那王爷就莫要耽搁了,速速与我一起进宫请安吧。”
他说着顿了顿,又刻意强调道:“快些。”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楚陵入宫觐见服饰本就繁琐,等婢女们好不容易替他穿戴结束,二人走出院门时又被一名不速之客给拦住了。
只见花园拐角的柳树下方不知何时静静候了一名青衣士子,对方从容立在雪地里,远远看去风姿如玉,自有一派内敛谦和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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