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太监拿着礼单,挨个唱喏:
“北阴王献——丰穰瑞兽当康白玉摆件一对!”
众人心中暗自点头,丰收嘛,好兆头。
“左相云复寰献——稻黍稷麦菽五谷一把!”
众人又是暗中点头,这位云相速来两袖清风,送一把五谷丰登的种子倒也别致,只有楚陵听见身旁的闻人熹嗤笑一声,低低骂了句“穷酸”,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随着总管太监越往后念,殿内呈上来的贺礼也越来越多,只是大多为字画摆件,金玉之物甚少,渐渐的帝君也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他就喜欢俗气的东西,越俗气越好,寿宴一年到头就过那么一次,这些老狐狸还藏着掖着送那么些寒酸东西,不知道国库已经空的可以跑马了吗?
总而言之,帝君现在很想挑那么几个不顺眼的人出来抄家砍头,他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罢了,慢吞吞的不必念了,朕自己下去亲观。”
他语罢直接负手步下九龙阶,走到了那些手捧贺礼的内监面前,粗略扫了一遍,饶有兴趣问道:“朕那几个皇儿的贺礼可是还未呈上来?”
高福亦步亦趋跟随在侧,闻言用臂弯里的拂尘轻扫了一下,当即便有四名内监捧着礼品迈步上前:
“回禀陛下,幽王、诚王、威王、凉王的贺礼具在此处了。”
帝君闻言这才展露一丝笑颜,毕竟儿子送的和大臣送的到底不一样,他从来不在众人面前掩饰自己对楚陵的偏爱:“凉王送的什么,打开让朕瞧瞧。”
幽王原以为是自己在前,屁股都离开坐垫准备好好介绍了,闻言不由得暗自撇嘴,又重新坐了回去,威王则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反正父皇偏心老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有诚王楚圭在听见帝君命人打开凉王贺礼时,幽幽抬眼看了过去。
楚陵仍旧端坐在原位,仿佛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闻人熹冰冷暗沉的目光则一直盯着将画卷徐徐展开的那名太监,藏在袖中的指尖控制不住攥紧——
“回禀陛下,凉王献《松鹤延年图》一幅。”
伴随着高福话音落下,楚陵的脸上适时流露出一丝愕然,仿佛是不明白自己的《群仙献寿图》好好的怎么变成《松鹤延年图》了,就连楚圭也微不可察一顿,漆黑的眼底惊疑不定,显然有着和楚陵同样的疑惑。
唯有闻人熹知道发生了什么,面上却并不显露,而是跟着很快反应过来的楚陵一同起身贺寿:
“儿臣恭祝父皇松柏常青,日月长明,福寿延年!”
帝君顿时笑眯了眼,连说三个“好”字,可想而知有多么高兴,直接拂袖一挥道:“老七有心了,赏!”
看完了楚陵的贺礼,接下来便是幽王的,他献上的是一株由琉璃为盆,金丝为树,珠玉为叶的盆栽,远远看去富丽堂皇,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急不可耐介绍道:
“哟,父皇,儿臣献上的寿礼名叫‘金玉满堂’,这盆身乃是琉璃……”
帝君最怕听这个儿子在旁边长篇大论,连忙打断道:“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朕也知道,有赏!”
幽王为这份贺礼还专门写了一篇长达百字的词赋,闻言顿时一噎,只能不情不愿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好吧,不听就不听吧,父皇好歹算是有赏赐,也知道了他的孝心。
接下来便是四王楚圭的贺礼,内监看了眼盒子上的封条,然后高声唱喏道:
“诚王献——《万寿帖》一幅。”
他送的也是字画,只见两名小太监将卷轴向两边展开,洒金纸上用楷、行、草、隶、篆各写了数个寿字,也算心意十足,帝君见状不由得连连点头:
“著此帖者功力倒是不俗,寻常人能择其中一样字体练好极便已是难得,他却将楷行草隶篆皆练得炉火纯青,字里行间虽然尚有几分青涩,将来倘若顿悟,必成一方大家。”
楚圭恭敬起身:“回禀父皇,著此帖者乃是坊间一名贫寒书生,他为替重病的老父抓药治病,在隆冬雪日摆摊卖字,冻得双手生疮,好不可怜,儿臣体谅他一片孝心,便出银请他写下了这幅《万寿帖》,希望借其孝心贺父皇万寿之喜。”
帝君微不可察点头:“出银几何?”
楚圭答道:“儿臣请大夫治好了他父亲的旧疾,又赠城郊青砖瓦屋一间,棉服暖靴五套,米粮猪肉各百斤,藏书两担,白银十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威王嗤笑:“四哥好歹也是堂堂王爷,恁的寒酸,何不赠金百两,以示天家皇恩浩荡!”
楚圭不急不缓道:“天下贫者何其多,他一人得百金,旁人又该如何?他父亲重病,本王替他请医乃是本分,因为他们都是西陵国的子民,那些米粮瓦屋是为了帮他遮风避雨,安心苦读之用,衣食无忧便好,又何必奢求滔天富贵,本王终究希望他能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