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自科举舞弊案一出,数不清的官员牵涉其中,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三司挨家挨户上门捉人带进刑狱审问,惹得朝野震动,人人自危。偏偏宫里那些宫女太监对此讳莫如深,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外界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此事因凉王参奏而起。
凉王?
那个整日病恹恹,与世无争的凉王?
不少人都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总觉得这件事不大可信,然而死到临头,不管是佛脚还是稻草都得试着抱一抱,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万一真有自家人被牵扯进去也好早做打算。
于是一向清幽安静的凉王府忽然间收到不少拜帖,访客络绎不绝,连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就连闻人熹也收到了北阴王暗中递来的密信,让他向楚陵打听涉案之人都有哪些。
“世子,北阴王膝下又无子嗣参加科考,舞弊一案应该不会牵扯其中才对,怎么无缘无故让您打听这个?”
密信传递之事一向由绿腰负责,她今日趁着去后院取午膳的机会悄悄将字条拿到了手中,知道内容后却是担忧不已,须知当细作本就要小心谨慎,倘若一步行差踏错,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在这个敏感当头,北阴王让世子打听这些犯忌讳的事,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闻人熹漫不经心倚在榻上,看完字条后就递到蜡烛跟前烧了,他漆黑的瞳仁中映出两簇明灭不定的火焰,冷冷勾唇道:
“北阴王为了让帝君相信自己永无夺位之心,明面上是没子嗣,可你又怎么保证他背地里没几个私生子?再则他在朝中党羽众多,必然有人牵扯其中,如今打听人选,自然是想早做谋划,就算没有,他把消息私下卖给各家示好,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绿腰迟疑开口:“可王爷早就拒了各家拜帖,对那些上门打探的人闭口不言,咱们这个时候去打听恐怕也问不出来什么,反倒惹人怀疑了。”
闻人熹语气淡淡:“若是什么人都能打听出来,也不需要你我费心了。”
楚陵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书房和卧房,闻人熹理所当然带着绿腰去了书房堵人,但没想到万事俱备,到的时候却偏偏扑了个空。
今日太阳和暖,知檀恰好带着底下人将积压的书册翻出来晒晒免得生虫,她见闻人熹过来,猜到是找王爷的,屈膝行了一礼解释道:“回禀世子,王爷此时正在汀兰苑中待客,并不在书房。”
闻人熹闻言轻掀眼皮,似乎来了几分兴味:“待客?待什么客?”
不是说楚陵早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吗?
知檀不太确定:“仿佛是当朝丞相,云复寰云大人。”
云复寰?
闻人熹对这个名字印象颇深,毕竟上次万寿节时宫中开宴,楚陵就似有似无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他当时就怀疑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如今果不其然,否则向王府投了拜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怎么偏偏就见了云复寰?
闻人熹唇角微勾,似乎是笑了笑,语气却低沉阴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你们王爷倒真是好兴致。”
知檀莫名后背发寒,小心翼翼解释道:“许是为了聊正事?”
闻人熹目光幽暗,意味不明开口:“确实是聊正事,正事聊完就该聊一些不正经的事了……也罢,今日倒是本世子来的不巧,绿腰,我们走。”
他语罢不顾知檀欲言又止的神情,直接带着绿腰转身离开了庭院——
然后左拐直走再左拐,走到了汀兰苑对面的一处阁楼登高而望,隔着冬季影影绰绰的枯枝,果不其然发现楚陵正和一名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在院中树下摆棋对弈,虽然不知道聊了什么,但瞧着倒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绿腰见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压低声音提醒道:“世子,这个叫云什么的一看就和王爷交情匪浅,莫不是也来探听消息的?”
闻人熹冷冷眯眼:“你也看出来他们两个交情匪浅了?”
绿腰:“???”
世子,重点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啊!
绿腰重新组织语言,还欲再说,却见闻人熹已经转身步下阁楼,冷笑一声道:“走,回房等着,本世子倒要看看,他们二人要聊到什么时候才舍得出来!”
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晨光熹微,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谁知空气中忽然袭来一阵没由来的冷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陵喝茶的动作一顿,似有所觉偏头看向远处,然而因着视角受限,目之所及都是冬季嶙峋料峭的枯枝,一时半刻倒也察觉不出什么。
他若有所思放下茶盏,心中已然猜到了答案,面上却是一派淡然,随手捻起一枚黑子落入盘中,吃掉对面一子。
“许久不见,王爷棋艺又精湛不少,在下拜服。”
云复寰坐在对面手捻白子,迟疑半晌也不知该如何挽回败局,末了只能低叹一声,心甘情愿认了输,同时心中疑窦暗生,总感觉楚陵温吞缜密的棋路较之以往多了几分冰冷杀伐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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