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翩翩君子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撒谎,心如止水的说着世间最蚀骨的情话,偏偏云复寰无法不认真,因为楚陵真的是这么做的,就连自己重新复起,也是因为对方向帝君求情。
心中控制不住升起一个念头——
倘若楚陵能再少几分善心,多几分野心,其实他才是最适合自己扶持的人。
云复寰瞳孔微微收缩,很快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毕竟皇位抉择是破釜沉舟的事,三心二意者自古以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他既然已经选了楚圭就自然要一条路走到底,又怎么能摇摆不定?
“在想什么?”
楚陵低声发问,洞穴里跳跃的火光照在他鸦羽似的睫毛上,如同星子耀目,眼底一片清澈澄净,深处却空无一物,可惜云复寰此刻被蛊惑了心神,如今只能瞧见那缱绻的假象。
“……没什么。”
良久,云复寰轻轻摇头,强撑着从地上站起了深:“殿下,我担心那些刺客会去而复返,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再则附近野兽颇多,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伤势已然恶化,再不找太医救治,很可能半边肩膀就废了。
楚陵笑了笑:“也好,咱们顺着溪水上游走,说不定便能碰到前来搜寻的禁军。”
他语罢伸手搀扶着云复寰往外走去,洞穴门口不远就是对方跌落的那片浅溪,明月高悬天边,将潺潺流水照出了一片细碎的波光,一枚系着红色流苏的翡翠坠子静静躺在碎石间,看起来格外醒目。
云复寰瞧见那枚眼熟的玉佩,脚步控制不住一顿,缓缓蹲下身捡起查看,却见上面刻着罗汉纹饰,心中不禁一沉。
这是阎拓的玉佩!
对方乃是崇州罗汉堂内的俗家高手,跟随楚圭身边数十年之久,颇得信任,一些见不得光的灭口刺杀之事都是由他负责解决的,难不成那群黑衣刺客真是楚圭派来灭口的?
云复寰死死攥紧这枚玉佩,心中颇不平静,毕竟他知晓楚圭的许多阴私谋算,同时也有许多未竟之事要靠对方来完成,如今楚圭杀心已起,自己辛苦扶持这么多年的棋岂不算是废了?
楚陵故意问道:“怎么了,这是你掉的玉佩吗?”
云复寰脸色苍白,勉强一笑:“许是坠崖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他语罢将那枚玉佩悄无声息收好,然后继续和楚陵沿着溪水上游走去,前方夜色茫茫无尽,就如同他此刻沉默糟糕的心情。
忽然,一片火光映入眼帘,与此同时还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原来是闻人熹带领的队伍找了过来,前方探路的先锋官老远瞧见楚陵和云复寰的身影,心中顿时一喜,连忙高声喊道:“世子!找到凉王殿下了!!”
闻人熹原本在侧面搜寻,听见动静立刻掉转马头往溪边而来,生怕自己晚到半刻楚陵就会遇上什么危险,夜晚寒气袭人,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一层又一层,风一吹堪称遍体生凉,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但没想到等闻人熹好不容易赶到溪边,看见的就是楚陵揽住云复寰搀扶而来的情景,整个人就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嘴角笑意缓缓消失,眼底阴霾翻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闻人熹骑在马上,锐利的视线缓缓扫过楚陵周身,见对方没有受伤,这才翻身下马朝他们走去,脸色漆黑,让人噤若寒蝉。
楚陵早在看见闻人熹的那一瞬间就松开了云复寰,把对方交给士兵搀扶,他敏锐察觉到对方周身阴沉似水的气息,垂眸用白帕掩住口鼻,故意发出一阵低咳,病弱的模样果然让闻人熹脚步一顿。
“有没有受伤?”闻人熹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起来难掩不悦,似乎酝酿着一团无形的风暴。
楚陵轻轻摇头:“本王无碍,倒是云相被刺客所伤,需要及时找太医救治。”
闻人熹才懒得管云复寰死不死,他闻言眉梢轻挑,语气讥讽:“云相居然遇到了刺客?那可真是天大的事,不知王爷和云相是如何遇上的?”
楚陵低低叹了口气:“都怪本王莽撞,我看你打猎那么久都没回来,心中担忧就四处寻找,没想到不小心迷路了,还凑巧遇上云相中箭落山……阿熹,你说那些刺客会不会还没走,要不我们还是尽快回营吧?”
闻人熹面无表情盯着他,没说话,也不知信了没信,毕竟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可惜楚陵实在太过镇定,在对方怀疑探究的目光下丝毫不见慌张,只是偶尔发出一阵虚弱的低咳,闻人熹见状终于松口,狭长幽深的眼睛盯着楚陵道:“走吧,帝君得知你走失,仍在中军营帐焦急等待,我们先回去复命,刺客的事容后再说。”
闻人熹策马回程的路上看似平静,实则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毕竟云复寰这个刺杀对象中箭之后还活着就算了,居然好巧不巧被楚陵捡了个正着,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不是凑巧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