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的金钟敲响,芙蕾雅和奈芙蒂斯相对而立。
她们之间的交锋丝毫没有半决赛甚至八强赛时那种紧张激烈的对抗。
精神冲击、元素陷阱……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法术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
决赛的擂台上,没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也没有孤注一掷的爆发,更没有什么逆转、算计、反败为胜。
两位容貌绝伦的术士小姐在仿佛走流程般的十分钟施法后。
奈芙蒂斯平静地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朝着主裁微微躬身,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认输。”
死寂再次降临竞技场。
随后是更加巨大的嗡嗡议论声。
观赛区的不少观众脸上露出着不解、错愕的神色,不过也有一些人眼底显出若有所思的明悟。
这无疑是贵族武斗祭设立以来,最平淡轻松、最缺乏火药味的决赛了。
无数了重金期待看到巅峰碰撞的观众,感到一阵荒谬的失落。
“这……就完了?”
“奈芙蒂斯怎么直接认输?”
“完全没打起来啊!”
和观赛区议论纷纷的普通民众和一般贵族们不同。
贵宾席顶层及一些重要王国的观礼团中,那些真正的权势掌控者、能够左右大陆局势的大人物们,脸上却并无半分意外之色。
一张张经历无数风雨磨砺的面孔上,表情各异,却都各自心照不宣。
众人的目光落在擂台之上,那个正被礼官引导、步履稳定地走向最高领奖台的芙蕾雅身上。
她双手接过那座流淌着星辉的“最强青铜”奖杯,随后高高举起。
这尊象征同阶无敌、承载着“诸神眷顾”光环的“最强青铜”奖杯。
就是艾菲因国王柯恩·柯里昂为未来的锡兰女王亲手锻造的无上权杖。
这一幕造成的影响,远比一场比赛的胜负要深远得多——
锡兰王国东南沿海,某座被奎撒昂铁甲卫戍军严密控制的边陲重镇,城内的「天穹之镜」早被破坏大半。
虽然盖乌斯国王出于种种原因考虑,并没有禁止锡兰国民通过「天穹之镜」收看贵族武斗祭的转播。
但下面总有一些喜欢“揣测圣意”,自作聪明的蠢货。
眼看造反谋逆的伪公主即将获得“最强青铜”,小镇的镇长为了邀宠献媚,派人毁掉了「天穹之镜」。
并颁布严令,不许任何人讨论有关贵族武斗祭的消息。
可就像盖乌斯国王顾虑的那样,贵族武斗祭的比赛是通过魔法通讯基站向整个大陆转播的,即便没有「天穹之镜」,也有人能够通过基站接收到消息。
镇上一个濒临倒闭的酒馆,阴暗的地下密室中。
灯油混浊,空气弥漫着劣质烟草和刺鼻的酸腐气味。
里面却挤满了各色人等,围在一小块光幕前,紧张地注视着决赛的场景。
当芙蕾雅最终获胜后,整座地下室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公主殿下……赢了!
赢了五大帝国那些怪物!
嘿,最强青铜!”
说话的是个须发白的老兵,声音嘶哑,左眼蒙着脏污的眼罩,仅剩的右眼瞪得像铜铃,血丝密布。
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牧师,看胸前的纹试样,是来自大地教会的神甫。
“大地之母……”
牧师枯瘦的双手紧紧按住胸口土黄色的神徽,灰暗的眼睛骤然爆发出微弱但炽热的光芒。
嘴唇哆嗦着:
“荣耀归于您!
神迹!
公主殿下是神祇意志在人间的行者!
‘最强青铜’,这是赐福,是神谕!”
牧师猛地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性威严:
“消息散出去,告诉每一个我们能接触到的人。
锡兰的正统回来了!
带着神的权柄!
盖乌斯……他篡夺的是属于公主殿下的王权!
他是地狱派来撕碎我们国土的魔鬼爪牙!”
老兵猛地灌了一口烈酒,劣质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蒙眼布里渗出湿润:
“咳……咳咳……好!
告诉后山那些躲藏的兄弟……是时候动手了!”
王冠荆棘会!
这是货真价实的、曾经忠于锡兰正统王室的一批人。
在经历了盖乌斯一脉的血腥围剿后,残存下来的力量。
他们蛰伏了近百年,复仇的希望早就如烛火一般微弱。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绝望之际,会有一位公主殿下横空出世,立起了复国的大旗,并且一路高歌猛进,如今还夺得了象征诸神眷顾的“最强青铜”。
至于芙蕾雅的身份……他们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能带领他们向盖乌斯一脉复仇,真假不重要。
上百年的血腥围剿,手足家人的血仇,让这些人对盖乌斯一脉的仇恨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盖乌斯先祖篡权所带来的仇恨!
……
锡兰中部,经济贸易中心城市,河谷城邦。
富丽堂皇的会议大厅,巨大的「天穹之镜」占据整个墙面,上面的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毫发毕现。
芙蕾雅接过“最强青铜”奖杯的那一刻被定格。
画面的光芒映亮了一张张或凝重、或阴沉、或飞速算计的脸。
圆桌旁,一个穿着华贵丝绒礼服、戴满宝石戒指的青年烦躁地弹了弹雪茄灰,嘟囔道:
“盖乌斯一脉果然都是一群废物,还有五大帝国那些人,平常吹嘘的怎么怎么样。
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夺得了最强青铜,真是可笑。”
青年抱怨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悻悻地摇了摇头。
对着上首须发皆白、沉默注视光幕的河谷城邦之主、中部七城联盟议会议长,比尔·休斯顿说道:
“老爹,还等什么呢!
盖乌斯家的船马上就要沉了,西边那个狂妄的蛮子早晚会带着他的情人们杀过来的。
听说他手下那些凶残的半兽人不吃粮食只吃人肉!
要我说,盖乌斯现在就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我们可不能跟着他一起落水!”
大厅角落,一个穿着低调灰色正装的中年人脸色铁青,对于议长长子这大逆不道的发言想要开口反驳。
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最后同样把视线转向首位的老者。
河谷城邦之主、中部七城联盟议会议长比尔·休斯顿终于从光幕上收回视线,淡笑着说道:
“公主殿下的这番风采,跟十年前艾菲因王后雅黛尔·安格瑞恩夺得‘最强白银’,成就大陆第一美人的时候,相差无几。
雅黛尔都已经嫁人那么多年了,大陆第一美人的头衔也该换换人了!”
听到休斯顿议长这么说,灰色正装中年人脸色一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眼前那巨大的光幕都似乎模糊了一瞬。
他下意识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想要遮掩内心的不安。
议长大人不再称呼芙蕾雅为“伪公主”,这个信号已经足够明显了。
比尔·休斯顿略微感慨了一下后,目光温和地望向灰色正装中年人:
“恩肖先生三十年前从奎撒昂来河谷城邦就职的时候,我就跟先生说过。”
议长大人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恩肖,甚至带着一丝追忆往事的温和:
“先生随时可以离开城邦。
我想知道先生现在的选择是?”
恩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恩肖是锡兰王室派驻中部七城联盟的监察官,主要职责当然是充当盖乌斯王室的“眼睛”和“利爪”。
替盖乌斯国王看好这七座富得流油、对锡兰战略命脉至关重要的城邦。
不过三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恩肖没有立刻开口,休斯顿议长也不在意。
亲手递给他一杯红茶,指着窗外连绵的玫瑰园,不经意地说:
“恩肖先生,你看这河谷的玫瑰,是不是开得比奎撒昂的还要娇艳?
水土不同,便不同。
人,自然也是一样。
你在河谷城邦生活了三十年,奎撒昂早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恩肖的视线有些失焦。
望着窗外的河谷风景,他想起三十年前刚来河谷城邦时,从休斯顿议长那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一幅河谷风景画。
据说是精灵族顶级画作大师西格维斯的真迹,整个锡兰只有两幅,其中一幅在盖乌斯国王的书房里挂着。
画的是奔流不息的母亲河,象征着河谷联邦的繁荣永续。
再后来,是议长大人体恤他远离故土,缺乏对子女教育的时间。
特意安排他的独子进入大陆最顶尖学院,中央帝国的圣辉学宫学习,一切的销都由热心公益的商会解决了。
还有位于河谷城郊、风景绝佳的小型葡萄园庄园、“金色河谷”渡轮的永久股份、水晶山谷内的一栋温泉别墅以及几个身材火辣的一线歌剧明星……
恩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