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没有提醒过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在白休命打量季恒的同时,季恒的目光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即使心中觉得白休命并不能对他产生威胁,季恒也不会因此放松警惕,能修成五境的,都足够危险。
“我父王只说过,叛国者,杀无赦。”
话音落下,长刀微转,龙吟声越发清晰,由内息引动风如利刃一般朝季恒袭去。
季恒袖子一挥,挡下这道试探,漫天刀光便兜头罩下。
他不再被动防守,抬手将身后的小五推到一旁,只来得及说上一句“躲好”,便欺身迎上前去。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错,一时不分伯仲。
小五与那头半妖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还没跑出几步,就感觉到两股强势的气息在空中相撞,气浪铺开,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地面随之下沉。
他们两个无法稳住身形,被气浪掀出老远。
季恒此时已经无暇分心顾及底下的小女儿,他没想到白休命才突破实力便与他不分伯仲,两人短时间内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在交手时故意卖了几个破绽想要趁机引对方入套,偏偏白休命年纪不大,心性却极稳,竟是一丝机会都不给他留。
继续下去,也只会如这般僵持,他能等,但底下的小五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在五境的交手范围内,随时有可能被波及丧命。
季恒心念一转,与白休命拉开距离,收势立于空中,体内磅礴的妖气冲天而起,不只是流尽山,整个妖族地界都能感受得到。
白休命以内息与他相抗,气息却极为收敛,并不如季恒那般声势浩大。
两人在空中僵持,季恒看着对面的白休命,开口道:“白休命,念在曾为人族的份上,你现在退去,我留你一命,否则……”
“否则如何?引妖王来围杀我吗?”白休命唇角挑起,眼中杀意凝聚不散,“季恒,你猜本官凭什么敢一个人来妖族杀你?”
季恒心头忽然一悸,他再一次听到了龙吟声。
只是这一回,那龙吟声并非白休命手中长刀发出。
空中,那笼罩着流尽山的黑色漩涡中,忽然冲出一条白龙,白龙于空中化为人形,单手成爪朝季恒抓去。
夜沉强势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季恒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被从空中打落。
两人丝毫没有给季恒还手的机会,夜沉以强横的实力从身后制住季恒,白休命手中长刀已然穿透他的丹田,狂暴的内息搅动,季恒体内妖丹寸寸崩裂。
“现在,你还觉得你不会死吗?”白休命将长刀缓缓抽出,殷红的血沿着刀刃往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内丹遭受重创,季恒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他却依旧抬着头,死死瞪着面前的白休命,目眦欲裂。
“你们……”他口中溢出鲜血,“不得好死。”
今日就算他死,他们也绝对走不出妖族地界!
季恒身后传来一声轻嗤,白休命将手中的刀拍在他脸上,锋利的刀刃在他脸颊上割出一道血痕。
“这么大动静,是想引其他妖王来帮你?”白休命垂眼看着面前的季恒,轻描淡写地将他推入绝望的深渊,“可惜,他们不会来了。”
流尽山这里五境交手的波动加上季恒刻意散发的妖气已然引起了妖王们的注意,已有三股强大的气势同时爆发出来似在应和,然而瞬间,又有另外三股气势压了过去,与那三名应和的妖王成对峙之势。
他们都察觉到了,妖族那三位想要帮季恒的妖王,被另外三位给拦了下来。
“你、你与妖王勾结?”季恒心中悲愤与惊骇交织,无论如何都猜不到那些妖王为何肯听白休命的话。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落空,绝望充斥着季恒全身,偏偏白休命并不就此罢休,他似笑非笑道:“妖族七位妖王,你猜那位不在的,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在距离夔牛一族并不远的一处山涧中,金色车架载着雪瑶公主与其四名子女正在空中疾驰。
忽然数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就连距他们最近的夔牛一族似也有异动。
小夔牛警惕地停了下来,雪瑶公主也探出身,神情凝重地往外看去。
可惜他们修为不够,无法探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娘,出了什么事了?”雪瑶公主的二女儿有些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小声问。
雪瑶公主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没什么,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时,小夔牛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公主,可要在此停留片刻?”
“不,我们直接去夔牛一族,若是真有事情发生,或许还能帮衬一二。”
车架外,正要回应的小夔牛忽然僵住不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身影,认出来人后,他瞳孔剧烈收缩。
青屿山狐王。
雪瑶公主半晌没有听到小夔牛的回应,乘坐的车架不但没动,反而落到了地上,她蹙了蹙眉,起身走了出去。
然后,她也如小夔牛一般僵住。
狐王不是应该在夔牛一族等着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狐王,雪瑶公主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事,超出了她的预料。
隐藏在袖子下的手缓缓握紧,面上却依旧是得体的微笑,她走下车架,向狐王施了一礼:“晚辈雪瑶见过狐王。”
“知道本王为何在这等你吗?”
雪瑶公主想起了今日小夔牛接她去夔牛一族的目的,深深吸了口气:“是晚辈御下不利,任凭狐王处置。”
夔牛妖王不在,她不敢惹怒狐王,只能做足姿态。
“人族有句话叫成王败寇,我那六儿子本事一般,却好管闲事,死了是他无能。”
狐王冷淡的声音传来,让雪瑶公主不由诧异。若对方不是为了死在西陵的六儿子来寻自己,那又是为何?
却听狐王又道:“他虽然无能,毕竟也是我的儿子,你因妖皇之死迁怒于他,看来对我青屿山不满已久。”
“晚辈并没有……”
雪瑶公主正想否认,却被狐王打断:“有没有本王并不在意。”
狐王一步步朝雪瑶公主走去,走到她面前时,手中出现一本金册。
雪瑶抬眼看去,目光微微闪动,那似乎是……地灵册?
地灵册不是在北荒王手中吗,如何到了狐王手里?
“本王不欲追究过往恩怨,奈何我那孙女是个心眼小又记仇的。”说到这里,狐王抬起头朝雪瑶公主笑了一下,“她逼着我灭你全族,否则就要我不得安宁。”
“不——”雪瑶公主面色一白,眼见狐王握住她一只手,她手心冰凉,想要反抗,却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
狐王的指尖从她手腕处划过,血顿时涌了出来。
地灵册无风自动,翻到了空白页,那金页上并未写字,雪瑶公主的血滴在上面,很快便被金页吸收。
随着金页吸收的血液越来越多,那空白页中间出现一个血点,血点上连出七条血线,血线尽头也各自连着血点,有四条血线就在中间血点的附近。
狐王看着金页上显现出的图案,哼笑一声:“妖族皆知你是妖皇最后的子嗣,却没想到,还有两个没死干净。无妨,一会回去的时候,本王顺路杀了。”
雪瑶公主听着狐王的话,心中恐惧已至顶点,狐王并非是在吓唬她。与她有血缘关系者,全都显现在了这地灵册上。
“你不能这么做。”雪瑶公主声音发颤,“几位叔父,不会允许。”
她最大的倚仗便是曾经追随过她父皇的几位妖王,原本狐王也是其中之一,可如今,却成了最大的威胁。
她们说话的时候,一直等在车厢中的四个孩子都走了出来。
他们并未见过狐王,只看了一眼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雪瑶公主身上。
雪瑶公主的大儿子看着她难看的脸色,以及正在流血的手腕,面露怒容,大声质问狐王:“你是谁,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狐王任由他们怒视,却并未理会,只对雪瑶公主道:“你是个聪明的,天赋不够,便绵延子嗣,日后未必不能生出一个能继承妖皇天赋的孩子。”
她一语便道破了雪瑶公主的心思。
雪瑶公主确实有这个想法,这几个孩子的天赋都没有达到预期,但这不意味着她不爱重他们。
她语气急促道:“他们都还是孩子,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求请您放过他们。”
狐王听着雪瑶公主的哀求,目光落到了那四个孩子身上。
最大的那个,个子已经与雪瑶一般高了,毕竟体内有人族血脉,才十几岁就长这么大了。
他们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眼中带着警惕与隐隐的恐惧。
看起来,都是聪明的孩子。
她缓缓抬起手,雪瑶公主见状扑上前跪在她面前,抓住她的裙摆:“狐王,求您不要,不要——”
尖利的声音并没能掩盖住骨骼被生生捏碎的声音,狐王的手落下,雪瑶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们扭曲的尸体倒在地上。
“啊——”她痛不欲生的哀嚎声穿透了山涧。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还是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雪瑶公主浑身颤抖着,绝望地朝狐王喊。
狐王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合上。
声音异常冷酷:“输了就要认命,谁让你没有我那孙女的本事呢。她为了杀你全族,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我总要让她心想事成。”
说完,她带着雪瑶公主,还有地上的四具尸体一同消失在原地。
万古宫的废墟中,季恒听到白休命的话后,心中一片冰寒,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雪瑶。
他们不止是冲他来的,还想要雪瑶和他几个孩子的命!
“何至于此?”季恒咬着牙,“一人做事一人当,背叛大夏的是我,为何要牵连无辜之人?”
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打断了季恒的痛彻心扉。
他转过头,看见两名陌生的年轻女子相携走来。
阿缠挽着阿绵的胳膊,缓步走到了距离季恒几米之外。
她脸上的笑意尚未完全散去,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万分的男人,这个人就是季婵的生父,造成她悲剧一生的罪魁祸首。
见季恒朝自己看过来,阿缠轻声开口:“晋阳侯可真是慈父,自己性命难保,还想着给你的妻儿留一条活路,着实让人感动。”
“你是谁?”季恒看着阿缠,觉得她莫名熟悉,却又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她。
阿缠轻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缠。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季婵,四季的季,婵娟的婵。”
季恒一脸骇然:“季、婵?”
“看来晋阳侯还记得这个名字。”
季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阿缠,他终于知道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那是源自于血缘的羁绊,可此时他只觉得荒谬,季婵,他的大女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普通人吗?
“你为何、会在这里?”他问。
阿缠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自然是为了亲眼看着你全家去死啊。”
这样的回答着实刺激到了季恒,他怒道:“这些年,林氏就是这般教你的?我是你亲生父亲!”
他无法接受,自己心中惦念的大女儿是如今这副模样。
不尊礼数,不懂伦常,毫无人性!
阿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记着呢,你可以不用叫这么大声。你放心,念在你我这层血缘关系上,在你死前,我定会让你一家团圆。”
“你……”季恒抖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缠的目光从季恒身上移开,问一旁的白休命:“这里只有他一个活着的吗?”
“还有一个。”
白休命手一张,瑟缩在角落中的小五便落到了他手中。
此时的小五看起来并不算好,方才三人交手,她受到余波冲击,若非身上有护身法宝,她怕是也同那半妖一般被碾碎了,即便如此,也受了不轻的伤。
被抓过来时,她眼中满是惊惧,看起来就是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爹爹。”小五不停地挣扎,本能地去叫季恒。
阿缠给白休命递了个眼神,白休命松开手,小五立刻扑向季恒。
季恒下意识地接住她,口中还不停安抚:“别怕,没事,没事了。”
看着这一幕,阿缠只觉得讽刺。
季恒倒真是慈父,可惜,他满腔的父爱都给了别人,季婵哪怕分到半点,也不会惨死在那条漆黑的小巷中。
安抚了小五,季恒似察觉到了阿缠的注视,他抬起头,目光从白休命与阿缠身上扫过。
他们方才的对话,让季恒意识到了两人关系匪浅。他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但若是有可能,总要将小五的命保住,她还没有长大。
他沉声道:“阿婵,我知你心中怨恨我,我抛下了你们母女,我对不起你们。今日的下场,是我罪有应得。这些年,我并非没有后悔过,但我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阿缠静静立在一旁,听着他突如其来的忏悔。
季恒望着她:“我背叛大夏,今日难逃一死,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小五是你妹妹,求你留她一命。”
阿缠与他目光相对,季恒眼中满是恳求与歉意。
“求我?”
“是,爹求你。”
“求得很诚恳,但我拒绝。”
季恒似乎被阿缠这话气到了,呕出了一口血,哑着嗓子说:“你真的,这么狠心?”
阿缠俯视着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如惊雷:“我这人最是心软了,可惜你求错了人。我叫季婵,但我,不是季婵。”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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