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上的每一道波纹,都意味着源与整个系统的意志进行了一次无声的对抗。沈琅不是没有察觉到,源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就在两人逼近中枢核心的外围边缘时,周围的压迫感骤然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数据洪流像是沸腾起来,无数肉眼不可视的数据光纤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封锁住每一寸空间。
沈琅的脚步突然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单膝撑在地上,喘息急促,汗水顺着他鼻梁淌下,刚离开屏障范围便瞬间化作虚无。
源立刻停步,扶住沈琅摇晃的身体。屏障金光骤然增强,光芒之盛足像是形成了实体的墙体将外界的压迫强行隔开,试图减轻沈琅的负担。
沈琅扶着他的手踉跄站稳,大口喘息着,额发被汗水浸透,紧贴着愈发苍白的皮肤。
他抬眸,看向前方。
那由无数光环嵌套而成的巨型天体,系统最核心的中枢,那团凝结了所有法则与本源的炽白光团,已经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澎湃的金色光海如亿万吨潮水般从那核心中枢狂涌而出,一波接着一波,狠狠拍击在源撑起的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绝对的伟力面前颤抖。
即便源已经尽力隔绝,但那股源自概念层面的威压,依旧无处不在。
沈琅的耳膜嗡鸣,视线几乎被刺目的光芒吞没,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无孔不入的威压不断挤压,灼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握紧了源的手。那微凉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沈琅喘息着说道。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作战服,紧紧贴合紧绷肌肉的轮廓,水珠顺着他冷峻的脸颊滑落,滑过他紧绷的下巴,又沿着下颌线没入领口。胸膛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
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钉在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光之源泉。
无上的威严,绝对的秩序,创造一切,又毁灭一切。
沈琅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的神色。
“你的情绪……很不对劲。”
源握着沈琅的手,力道稍稍加重。沈琅身体的每一丝颤抖,每一寸肌肉的紧绷,每一次心跳的紊乱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也感知到,他之前似乎忽略了的东西。
从沈琅灵魂深处弥漫出一种极为沉重的气息。
并非恐惧,也不是绝望,而是更纯粹的,浓重得散不开的死寂。
“沈琅,”源的声音出奇地严肃,金色的眸子直视着沈琅的眼睛。
“告诉我,你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沈琅的脚步一顿,侧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瞳直直撞入那片深沉的金色。
两人互相支撑着身体,却仿佛横亘着整个宇宙的距离。
他们相对无言,周围汹涌的金色波涛似乎也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我想看看,创造这一切的神,究竟是什么样。”沈琅最终开口回答,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源却没有被说服,金眸中罕见地燃起了剧烈的波动,手上力度几乎要将沈琅手腕捏碎。
“更不会为了满足这种程度的好奇,牺牲那么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沈琅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表象,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痕。
他沉默不语,视线再次投向那片光的核心。
金色的光芒过于刺眼,即使是他,也无法看清那光芒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了解我。”沈琅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在源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源。”
没错,源了解。
因为他了解,所以此刻的心不断下沉,沉入无底的深渊。
沈琅骨子里的疯狂与执拗,是他前进的动力,也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剑。
而现在,这把剑正将沈琅推向绝境。
金色光海的冲击变得更加猛烈,仿佛与源的情绪同步。
屏障在极致的压力下终于不堪重负,细密的裂痕在光壁上快速扩散。
源却像是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沈琅,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告诉我!沈琅!你究竟想做什么?!”
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琅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与沉重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以及那平静之下,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决绝。
他的目光越过源的肩膀,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金色光辉,眼底没有半点迟疑,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