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里的手才伸出来,那位刚才还站在不远处的监察御史,此刻已至他身前,先他一步去搭住了那手,马车中察觉手是陌生的楚郁,已经停顿住了。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马车外,嵇临奚谄媚无比道:“小臣嵇临奚,恭请太子下马车。”
片刻,另外一只手掀开车帘,露出了那张他心心念念的玉白面容,自高处俯视而来的清淡视线,琥珀色的瞳孔与天光交织,墨发从肩膀处蜿蜒垂下,令嵇临奚痴得如同一个呆子,满嘴的献媚之词都消失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你呀,嵇御史。”温温和和的嗓音,从那柔软丰润的唇瓣中吐出。
嵇临奚心中一震,怎一个狂喜了得。
“殿……殿下,您记得小臣?”
“孤记得你,当日骑射场上,你要了孤与六皇子的箭作为赏赐,后面还把箭还给了孤。”
嵇临奚简直不是一个狂喜能形容得了的,他嵇临奚终于,终于在美人公子心中留下印象。
那日骑射场上,美人公子从头到尾不曾抬头真正看他,他还以为没有留下些什么,心中失落不已,好在有箭安慰,没想到那日美人公子已经把他记在心里。
既记在心里,那离两情相悦还会远吗?
搀扶着那只手臂,楚郁下了马车,松开手,落下袖来。
他今日离了宫中太子尊崇打扮,跟着圣喻换了身素净月牙白的衣裳,就连头上发冠,也简洁了很多,两条月牙白的细细发带落在胸前。
嵇临奚被美到心里的同时,又心疼得很了。
怎么今日穿得这么简单?
又是心疼又是满心欢喜的他,连忙快步走到院门钱,将院门推得大开,一副欢迎姿态弯腰道:“殿下快请进——”
楚郁朝他展颜一笑,迈步走了进去,见陈德顺和云生也跟着进来,身后再无人,嵇临奚这才伸出双手关上院门,舔舔唇瓣,转头一边整理自己刚才新换的衣裳,一边匆匆进了房门。
进入房中的楚郁,打量着这整洁房屋,看见桌上丰盛饭菜,眼中闪过讶异,不等他回头,嵇临奚已经走到桌前,为他拉开椅子,殷勤道:“殿下从宫中来此,一定饿了吧,真巧,下官正准备吃饭,还望太子赏脸,与小臣同用此膳。”
说是真巧,小臣正准备吃饭,但从摆放的两双碗筷和他独自一人来看,一切并非那么的巧,也并非正准备吃饭。
“不用了,嵇御史,孤来是为了……”话音未落,嵇临奚已经躬着腰,双手递着碗筷已至眼前。
楚郁神情一怔,只好接过碗筷,“那就多谢嵇御史好意了。”
“只是孤的两位随从今日陪着孤也没怎么用膳,不知他们是否也能同孤一起享用嵇大人的美菜佳肴?”轻言细语的询问。
嵇临奚自是不想的。
眼前这桌子菜,都是他亲自精挑细选买回来的食材,又是亲手所做,只为美人公子能一尝他厨艺,可不想让别人白白占了便宜,别人多吃了自己做的,不就意味着美人公子少吃了自己做的吗?
但美人公子亲口所问,他也只有同意一答,没有拒绝一路,当即又去拿了两双碗筷,放在桌上,皮笑肉不笑道:“云侍卫、陈公公,请用膳吧。”
一字一句,仿佛从口中吐出来,尾音无端带着一缕煞意。
云生仿佛听不出,拱手道谢坐了下来,拿起碗筷,看他如此,陈德顺也顺势坐下,跟着拿起另外一副碗筷。
见状,嵇临奚心中恨恨咬牙,转头注意力又落到心上人身上去了。
鲜嫩温热的鱼肉,被他挑起最肥美的一块,送至楚郁面前,献媚道:“殿下,您尝尝这道清蒸鱼,此鱼无刺,极是鲜美,殿下可放心品尝它的美味,不用担心卡喉。”
琥珀色的瞳孔看着那块鱼肉,俄顷,楚郁递出碗,由着他把那块鱼肉放在碗里,抬头微笑道:“多谢嵇大人的好意了。”
“不谢、不谢,伺候殿下,是下官应该的。”嵇临奚口中殷勤地说着,目不转睛望他。
避开他灼热视线,楚郁低头夹起那块鱼肉,送到嘴边,张开嘴轻咬了一口,放入碗里。
“鲜嫩可口,味道极美。”他夸赞道,“果然如嵇御史说的一般。”
“殿下喜欢就好,这是小臣亲手做的。”嵇临奚忙补上一句,以此来不经意展露他深藏不露的超绝厨艺。
话落,楚郁忽然偏头,筷子搁至拿碗的手中,喉中咳出几道声来,原本玉白的脸上两颊浮上潮红。
这下可把嵇临奚担忧狠了,以为是这鱼中竟然还有刺,卡到了心尖尖人,忙要来给心上人检查,“殿下,快张嘴,小臣来帮你把那鱼刺摘出来。”